刘鸿渐那深深的一拜,仿佛一道无形的圣旨。
它將陈默的地位,彻底钉死在了南阳州权力的顶峰。
“铁面监理”制度的成功,如同一把淬了寒光的锋利手术刀,精准地切除了工程中最顽固、最深入骨髓的腐败毒瘤。
它解决了“如何建”的问题。
然而,当庆功的酒杯还在碰撞,余音未散,两个更致命的问题,如同两座看不见的大山,轰然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钱从哪儿来?
料如何足?
连年洪水早已將府库冲刷得一乾二净,后续的賑灾更是掏空了最后一枚铜板。
工程所需的特製水泥与锻烧铁条,其用量之巨,足以让南阳州全年的產能都显得像个笑话。
一场新的风暴,已在酒杯的浮沫中,悄然酝酿。
水利工程总办衙门內,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新刷的桐油味混杂著帐本的霉味,钻进每个人的鼻腔,令人窒息。
户房主事钱秉坤,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官僚,此刻正以头抢地,额头都磕红了。
他的哭声在衙门里迴荡,那本厚重的帐本,仿佛吸乾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陈大人,您是神人吶!”
他指尖颤抖,在空荡荡的帐页上划过,声音带著绝望的颤音。
“但神仙也变不出银子啊!”
“府库里,老鼠进去都得含著眼泪出来!”
“別说工程款了,下官……下官连下个月的官吏俸禄都发不出了!”
“您这是要下官的命啊!”
几位已经中標,但尚未开工的工程队老板,坐在旁听席上,脸色比衙门里的空气还要阴沉。
他们交头接耳,眼中闪烁著犹豫和不安,大有立刻拍屁股走人的势头。
陈默坐在主位上,面色平静。
他静静看著钱秉坤涕泪横流的狼狈模样,又扫过那些老板们焦躁不安的表情。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更是对现有秩序,对他们根深蒂固的金钱观念的巨大衝击。
在他们眼中,银子就是一切。
可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未来价值的具象。
他脑海中,一幅宏大的金融蓝图正在徐徐展开。
那是一张超越时代的【现代金融思维】网。
他懂得如何將一个看似无底洞般的巨大工程,將其拆解,重构,最终打包成一个可供投资的金融產品,然后通过槓桿,撬动整个南阳州的民间资本。
这,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王守正的残余党羽,此刻也抓住机会,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呵呵,没钱还想干大事?我看陈大人是想学前朝酷吏,加征『水利捐,刮地三尺吧?”
“到时候民怨沸腾,我看他如何收场!”
那些工程队老板们也再也坐不住了。
一个粗壮的汉子起身,拱了拱手,话语里带著无奈:“陈大人,我们信你。可我们手下的工匠要吃饭,买材料要现银。您总不能让我们垫资吧?这可是无底洞!”
衙门里,质疑声、抱怨声此起彼伏。
陈默却仿佛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