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议事厅外,那股源自皇权顶端的威压还未散尽,厅內狂喜的空气,却被角落里一声轻微的嗤笑刺破。
声音不大,却格外刺耳。
钱大人正弯著腰,从厚厚的地毯上捡起他那把险些失手掉落的紫砂壶。
他用袖口细细地擦拭著壶身,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顛覆南阳官场的天大风波,不过是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恭喜陈大人了。”
他的声音平静如古井深水,听不出半分波澜。
“圣恩浩荡,真是可喜可贺。”
胡万三等人脸上的狂欢笑容,瞬间僵住。
这语气,这神態,哪里有半点道贺的意思?分明是淬了毒的软钉子。
张铁山那双牛眼一瞪,胸膛起伏,刚要发作,却被陈默一个眼神制止了。
“钱主事说得对。”
陈默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只是那双微眯的眼睛里,锋芒如刀。
“確实值得庆贺。”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多了几分玩味。
“不过,我听李公公临走时说,这水底下的暗箭,最是难防。钱主事,你觉得呢?”
钱大人擦拭壶盖的动作,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
“下官愚钝,不知大人所指何意。”他头也不抬,声音依旧平淡。
“是吗?”
陈默忽然站起身,一步一步,慢慢踱到钱大人面前。
议事厅內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那我提醒你一下。”
陈默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什么家常。
“昨天夜里,有匹快马从南阳城西门出,一路加急,奔赴京城。”
“马背上的人,想必是想抢在李公公之前,把我们南阳府『大逆不道的罪状,先一步送到某些大人物的案头上。”
轰!
这句话像是一道炸雷,在死寂的厅內轰然引爆!
刘知州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什么?谁?!谁敢如此大胆包天!”
钱大人的手,猛地一抖。
那光洁的壶盖,从他指间滑落,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但他很快就稳住了神色,强笑道:“竟有此事?想必是有心怀不轨之人,意图构陷大人,挑拨是非。”
“挑拨是非?”
陈默笑了,那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倒觉得,是有人太著急了。”
“急著要看我死,急著想让这南阳府,变回从前那个死气沉沉、任由他们吸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