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凑到钱大人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清晰地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可惜啊,皇上的圣旨,比那匹马更快。”
“那些射出来的暗箭,不但没射死我,反而会调转方向,射伤那个射箭的人。”
钱大人终於抬起了头,那张素来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血色。
他与陈默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懒散的年轻人,而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陈……陈大人多虑了。”钱大人缓缓站起身,將紫砂壶小心翼翼地放回桌上,“下官一心为公,岂敢……岂敢有异心?”
“那就好。”
陈默直起身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钱大人的肩膀。
那力道很轻,却让钱大人的身体猛地一晃,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了。
“毕竟,南阳府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我可捨不得,失去钱主事这般为府库『精打细算的贤才啊。”
“贤才”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说完,陈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脸倦意地朝门外走去。
“行了,都散了吧,耽误我回去睡觉了。”
眾人陆续离开,偌大的议事厅里,最终只剩下钱大人一人。
他失魂落魄地重新坐下,想拿起那把紫砂壶,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快马……
他居然知道快马的事!
这个看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年轻知府,究竟在南阳府布下了多少只眼睛?!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更可怕的是,他不仅站错了队,还亲手递上了自己背叛的证据。
一阵彻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衝天灵盖。
三日后,南阳府外二十里。
一队悬掛著蜀地商號旗幡的队伍,正缓缓向城门行进。
为首的商人孙掌柜,身穿华贵的蜀锦,腰佩上等羊脂玉,满脸的倨傲。
“掌柜的,前面就是南阳府了。”伙计擦著汗,低声道,“听说这地方现在可了不得,那些粗布都卖到京城去了。”
孙掌柜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一群泥腿子搞出来的把戏,能成什么气候?”
“咱们的蜀锦,那才是给贵人穿的珍品,岂是那种『野人布能比的?”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嘹亮的歌声,粗野,却充满了撼人的生命力。
“不住茅草屋,咱有青砖房,青砖房!”
“娃儿上学堂,读书不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