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终於破晓。
南阳府衙內,死寂了一夜的官署,仿佛一个被剜除了所有腐肉烂疮的病人,正虚弱地、缓缓地甦醒。
户房主事刘大人推开门。
刺目的晨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他整个人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又被阴风吹了一夜,骨头缝里都透著酸软和虚脱。
昨夜的疯狂,那近乎癲狂的核算与审批,让他至今想起来,两腿肚子都还在打颤。
可当他的目光扫过房內,却瞬间愣住了。
呼吸都为之一滯。
空了。
那座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由三年积案、五年旧帐堆成的公文大山,一夜之间,竟然彻底消失了。
桌案上,只剩下几本摊开的、写满了最新批註的卷宗。
乾净得有些不真实。
甚至让他產生了一种“这里还是不是我干了二十年的户房”的错觉。
空气中,那股熟悉的、象徵著拖延与腐朽的霉味,似乎被暴力驱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著墨香与烛火气息的,前所未有的清爽。
几个书吏横七竖八地倒在桌案旁,睡得人事不省,脸上还带著未乾的墨跡。
但诡异的是,他们紧皱了一夜的眉头却舒展开了,嘴角甚至还掛著一丝解脱的笑意。
仿佛做了一个终於还清了所有债务的美梦。
府衙,从未如此井然有序。
也从未如此……令人心悸。
“咚——咚——咚——”
堂鼓声,沉闷而规律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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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一柄看不见的重锤,精准地敲在每个刚刚甦醒的官吏心上。
他们浑身一个激灵,从迷糊中挣脱,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整理起自己皱巴巴的衣冠,连滚带爬地奔向正堂。
府衙正堂。
陈默已经站在那里。
他换了一身乾净的常服,那张脸上彻夜未眠的苍白,被晨光一照,更显清癯。
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不再有昨日的疯狂与冷厉。
取而代之的,是眾人熟悉的,那种仿佛刚从千年古墓里被吵醒的、深入骨髓的倦意。
他没有坐上那张象徵著最高权力的知州大案,只是隨意地站在堂下,看著鱼贯而入、一个个顶著浓重黑眼圈、神情各异的下属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