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刚刚和丈夫路明非行完房的洛朗躺在大床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伊丽莎白女爵将会想起昂热以自豪的口吻带着路明非来见她的那个遥远下午。
窗外的雨声淅沥,如同无数细小的银针坠落凡间。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身旁少年汗湿的脊背,感受着那具年轻躯体下蕴藏的力量。
路明非的呼吸平稳而深沉,像一头餍足的龙。
洛朗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的帷幕,又回到了那个改变了一切的日子——那时她还只是伊丽莎白,一个被家族责任压得喘不过气的年轻校董。
而彼时的路明非则是个躲在昂热身后眼神躲闪的怯懦少年。
伊丽莎白轻轻叹息,手指轻轻缠绕着路明非柔软的黑发。
现在的他早已不是那个青涩的少年,而是被整个混血种世界称为“天命屠龙者”的男人。
但在某些时刻,她仍能从他眼中捕捉到那个下午的影子——那种不被世人理解的孤独。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玻璃窗,奏出催眠的乐章。伊丽莎白闭上双眼,任由记忆将她带回到那个遥远的午后,那个一切开始的时刻……
雨中的卡塞尔学院像一幅被水浸染的水墨画,哥特式建筑的尖顶刺破灰蒙蒙的天际,石墙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幽光。
路明亦步亦趋地跟在昂热身后,将自己藏在校长那柄黑色大伞的阴影里。
他的鞋子早已湿透,每走一步都会发出让他感到无比尴尬的咕啾声。
“放轻松些,我的孩子。”昂热头也不回地说,声音里带着惯有的从容,“你现在的样子活像一只刚被拖去洗完澡的猫。”
路明非勉强笑了笑,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校长,我们到底要去见谁?您一路上都不肯告诉我。”
昂热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路明非。雨伞在他们头顶撑开一片干燥的天地,老绅士的银灰色眼睛在阴雨天里像是淬过火的刀锋。
“伊丽莎白·洛朗,”昂热缓缓吐出这个名字,“校董会中最年轻的成员,洛朗家族的现任家主。”
路明非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伊丽莎白校董?那个统治欧洲经济命脉的洛朗家族?”
“正是。”昂热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你提前做过功课了。”
“芬格尔在来的路上给我恶补了一下校董们的八卦。”路明非老实承认,随即又不安起来,“可是校长,为什么要带我去见这么厉害的大人物?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昂热轻笑出声,伸手替路明非理了理衣领。
“正因为她厉害才要带你去见。加图索家正在借楚子涵的血统问题大做文章,想要借此扳倒我。政治博弈就像下棋,我的孩子,有时候你需要展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棋子。”
路明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头:“楚子…楚师姐她真的会有危险吗?”
昂热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楚子涵的血统确实存在一些不同寻常之处。但这不该成为政治斗争的借口。弗罗斯特·加图索那个老东西——”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看到路明非忍不住笑出声来。
“校长,以您的年纪叫弗罗斯特老东西,是不是有点…”路明非揶揄道。
昂热耸了耸肩,动作轻盈得不像个一百三十多岁的老人:“年龄只不过是一个数字,而我有一颗年轻的心。再说了,”他的眼神变得狡黠起来,“以弗罗斯特的行事作风来看他确实是个老东西,这点毋庸置疑。”
两人继续沿着湿漉漉的石板路前行,穿过一片精心修剪的花园。
雨水洗刷过的玫瑰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与泥土的清新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
“回到正题,”昂热继续说道,“伊丽莎白是我最坚定的支持者,但她也需要看到我这边有足够的筹码。而你,路明非,正是我最重要的一张牌。”
“我?”路明非的声音几乎变了调,“校长您别开玩笑了,我这种废柴怎么可能…”
昂热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按住路明非的肩膀。老人的手强劲有力,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力量。
“听着,路明非,”昂热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你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实力,但在我看来,你是卡塞尔学院有史以来最具潜力的学生。不是凯莎,不是楚子涵,而是你。那次在三峡水库发生的事情,诺玛已经向我做了详细报告。”
路明非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那、那只是我歪打正着…”
“歪打正着?”昂热挑眉,“能够与龙王诺顿正面对抗并存活下来,这不可能是什么意外。你的血统中藏着毋庸置疑的伟力。弗罗斯特那些人或许还没有注意到你,但这正是我们的优势。”
路明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一直试图忘记那个噩梦般的经历,那些深藏在心底的秘密——路鸣泽的存在,那个神秘的交易,还有让濒死的陈墨瞳复苏的神迹。
昂热看穿了他的不安,语气缓和下来:“不必担心,我的孩子。我并不是在逼问你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尊重这一点。最重要的是,你现在站在我这边,不是吗?”
路明非用力点头:“当然,校长。”
“很好。”昂热满意地笑了,“那么让我们来谈谈伊丽莎白·洛朗。她今年二十岁,父亲在三年前的空难中去世,迫使她中断在一个皇家学院的学习回国继承家业。洛朗家族掌控着欧洲最大的辛迪加之一,主要从事矿业和金融业。如果你能获得她的青睐…”昂热故意拖长了音调,像是个正在教唆好学生走上歧途的老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