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爷,您留神,这地方暗得很。”
江公公身子压得很低,满脸谄媚的在前面带路。
掖庭这地方关的都是奴隶,吃穿用度什么的根本没人上心,更何况他眼下呆的这地儿,还是掖庭里最阴私的地方——内狱,那味道就更别提了。
内狱久不见光,空气里外不流通,再加上兴许是有死耗子……或是些什么别的死物,隐约散发着一股腐臭味,仿佛在三伏天把人蒙在了一床馊了的烂棉被里,就连吸进肺的空气都透着股酸涩的死气。
以往这种地方的差事,江充仗着自己资历老,都直接踢给下面的小太监去做,就仿佛多看这地方一眼他都能长针眼。
可今天江充不仅亲自来了,还没有捂他的手绢,而且看那奴颜婢膝的样子,他在这地方呆的还挺自在。
“我留什么神?路又不用我走。”庄引鹤语气带笑,坐没坐相的窝在轮椅里,右手指尖挂了一柄没点着的细长烟枪,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轮椅扶手,“江公公,你这地方的破路也忒差了,都快给我颠嘚散架了。”
江充闻言,冷汗出了三层,这位活祖宗他是一点都不敢得罪。
听罢,江公公一巴掌抽在了推轮椅那小太监的肩上:“没眼色的东西,慢些走!”
那太监低声应了,小心的放慢了推轮椅的速度。
他吃了一记巴掌,心里也委屈得很。
还不是因为江充走的太快,他为了跟上江充的步伐,也只能是把轮椅推得飞快。
其实也怨不得江充想快点办完这破差事,毕竟放眼整个京城,愿意跟这位半残不残的燕文公打交道的人,怕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按理来说,燕文公庄引鹤,年纪轻轻长得又好,待人也还算得上谦和,出手阔绰就罢了,难得还不是个仗势欺人的主。虽说是个走不动道的残废,但是仗着那副皮相,风评也着实不至于差到这个份上。
这么些条件加在一起,之所以还没让他成为春闺梦里人,是因为庄引鹤是个断袖——还是个喜欢折磨人的断袖。
江充粗粗算了下,仅仅是这大半年,从掖庭出去又被燕文公玩死的奴隶,就有近十人了,这还没算上燕文公自己从外面买的那些。
年前燕国公府里逃出来了一个奴隶,大雪天的穿着单衣栽在雪窝子里,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不说,舌头还被割了。
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燕文公竟也懒得遮掩,反而还光明正大的把尸体从衙门那又讨了回去,说是要‘以儆效尤’。
儆没儆到尤江充不知道,但是自那时起,江充就对这个燕文公避如蛇蝎。
轮椅的速度一慢下来,轱辘轧过碎石地面的声音就小了好多。江充耳朵里就只剩下燕文公敲烟枪的声音,和远处狱卒们行刑的声音了,这俩动静哪个都让他心里直突突。
为了打破这安静又尴尬的局面,江公公只能掰开自己的嘴找话题:“公爷,外庭有好些有姿色的奴隶,规矩也都教好了,全都紧着公爷挑。怎么公爷今儿倒想起来内狱挑挑看了?我说实话,内狱这都是犯了事被罚过来受刑的奴隶,实在是……”
庄引鹤支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百无聊赖的扫过身边一个又一个囚室里缩着的小奴隶,认真的物色着,闻言头都没回:“哦这个啊,因为我觉得内狱的可能更耐折腾一些。毕竟都动了刑还能活蹦乱跳的,也是少见。是吧江公公?”
江充闻言背上起了一层白毛汗,舌头都捋不直了,哆哆嗦嗦的应了一声,再也不敢吱声了。
庄引鹤很满意现在这个安安静静的氛围。
他随走随看,认真的打量着每一个奴隶。
这里面的奴隶大都从出生起就一直待在掖庭,基本没见过什么生人,但是这会也没人抬眼打量他们。
原因无他,被罚到这的罪奴都过了刑,大部分都半死不活的晕着,连喘气都有些勉强,更别说做别的了。
庄引鹤回忆着自己看过的那幅画像,眯着眼仔细寻索着。
突然,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转过头去专注的盯着,连手里拿着的烟杆都忘记敲了。
前方甬道旁边有一个开放的耳室,墙上挂了不少刑具,正当中是个刑架。
内狱为了起到震慑人的效果,行刑向来不避人,为的就是让那些罪奴们好好听听自己同伴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