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东毅直接把车开到食堂后门的小库房空场。
停稳车,他跳下来,刚要去喊人,就见食堂主任李延风揉著惺忪的睡眼,打著哈欠从旁边的办公室踱了出来,显然是刚被吉普车的动静吵醒。
“谁啊?这大下午的……”李延风不满地嘟囔著,可话没说完,目光扫到车斗里的东西,剩下的半截哈欠硬生生憋了回去,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睡意全无!
“野……野猪?!两头?!我的天!”他脸上的睏倦被狂喜取代,三步並作两步衝到车斗旁,激动地搓著手,“好!好!太好了!小韦!你们採购三科这回可立了大功了!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天知道李延风这些日子压力有多大。
厂里上万工人,顿顿清汤寡水,怨声载道。
计划內的肉食配额,大半都被领导小灶和样繁多的招待任务消耗掉了,普通工人碗里能见点油星都是奢望。
眼前这两头加起来小四百斤的野猪,简直就是久旱甘霖!
虽然野猪肉膻,油水少,但终究是肉!省著点用,加上库底子,足够让全厂工人都尝到点荤腥了!
“快!快卸下来!”李延风兴奋地搓著手,指挥闻声赶来的几个帮厨,又衝著食堂里面大吼一嗓子:“傻柱!傻柱!死哪去了?赶紧出来!来大活儿了!”
很快,傻柱繫著条油腻的围裙,手里拎著个篮子,里面叮噹作响全是各式各样的杀猪刀、剔骨刀,晃晃悠悠地出来了。
看到车斗里的野猪,他眼睛也是一亮,再看到韦东毅,咧嘴笑了:“哟!东毅兄弟!行啊你!这两野猪是你弄回来的?本事不小!”
“柱子哥你就別寒磣我了,”韦东毅笑著摆手,“我就是个开车的苦力。肉是科长弄到的,功劳是科长的。我这不赶紧送回来,还得去財务报帐,人家公社还等著厂里拨款呢。”
他转向正指挥卸猪的李延风,“李主任,猪在公社那边已经过完秤了,两头一共三百八十六斤。您看能不能先把签收条给我开了?我好去走报销流程。”
李延风一拍脑门:“哎哟!瞧我这脑子!光顾著高兴了!对不住对不住!”
他连忙跑回办公室,拿出单据本,龙飞凤舞地写好了签收证明,註明收到野猪两头,毛重386斤,盖上了食堂鲜红的公章,郑重地交给韦东毅,“小韦,辛苦!太感谢了!回头我跟你们董科长好好说说,给你们三科请功!”
傻柱已经开始指挥帮厨烧水、准备给猪褪毛,磨刀霍霍。
韦东毅跟傻柱打了个招呼,拿著签收单,像捧著救命稻草,直奔財务室。
他可不想再被野猪的血腥味醃入味了。
財务室的李姐,一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却异常健谈的女人,看到韦东毅递上的单据,眼睛瞬间亮了:“野猪?还两头?小韦,你们科长可以啊!这下食堂李胖子该乐疯了!”
她一边利索地核对单据、登记入帐,一边开启了话癆模式,话题从野猪的膻味跳跃到乡下公社的艰苦,最后毫无意外地落到了韦东毅的个人问题上。
“小韦啊,有对象没?瞧你这精神小伙儿,一表人才的,还没谈朋友呢?姐跟你说,我有个大侄女,今年高中刚毕业,在纺织厂上班,那模样,水灵!性子也温柔!要不姐给你牵个线?”李姐两眼放光,滔滔不绝。
韦东毅头皮发麻,疲於应付,只能嗯嗯啊啊地敷衍。
好不容易熬到李姐开好財务收讫证明,他一把抓过,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採购三科办公室,韦东毅將一叠报销单据交给了科里的內勤记录员丁茜。
丁茜三十出头,齐耳短髮,做事风风火火,是科里唯一的女性。
她接过单据,飞快地扫了一眼,当看到“野猪两头,毛重386斤”的字样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由衷的讚许。
“行啊,东毅!”丁茜麻利地登记著,“听说你们是抢在老林他们前头到的?够麻利!科长这腰闪得值了!”
她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脸上带著一种熟稔的、带著点狡黠的笑意,话锋突然一转:“哎,东毅,你觉得姐这人……平时对你咋样?”
韦东毅心里咯噔一下,这开场白……他脸上瞬间有点不自然,略显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姐,你……挺好的。不过咱俩……是不是不太合適?”他以为丁茜有別的意思。
丁茜先是一愣,隨即“噗嗤”一声笑出来,嗔怪地拍了他胳膊一下:“想啥美事儿呢!小屁孩儿!姐是说,姐平时在科里,对你照顾得还成吧?”
韦东毅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找补:“啊?哦!那没得说!丁姐你绝对够意思!除了张勇哥,就属你最照顾我了!有啥事你儘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含糊!”他拍著胸脯保证。
丁茜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再绕弯子,凑得更近些,声音压得更低,带著点不好意思:“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姐就直说了。你和科长这趟下乡,除了那两头大傢伙,公社那边……是不是还额外『表示了点啥?比如……零碎肉?”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
韦东毅瞬间明白了。
猪肉,在这个时代是绝对的硬通货。
丁茜这是想从他这里弄点油水。
他心念电转,超市空间里堆积如山的白条猪肉浮现在脑海。
“丁姐,”韦东毅也压低声音,表情变得认真,“要是別人问,我肯定说没有。但您问……確实有那么一点。”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得先说清楚,那肉吧……是人家公社自己养的土猪,味道跟咱城里供应的可能不太一样,您別嫌弃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