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风雪像是突然吹进了弥乐心里,那些被刻意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就这么被这四个字掀了出来——
孜劫难攻易守,被各国各部视为矢弩,周边各国,朔回,匈奴,乃至胤朝,哪个不是想占为己有。
但她又能如何,新任狼主,软弱可欺,她怎么与之抗衡,她见着一个个阿孜劫死在面前,辗转难眠,这偌大的孜劫哪能是仅凭她一己之力便撑得下去的。
她当初也曾想,与其被南疆当作箭靶,不如随意找一处傍身得了,她只要孜劫所有人安安稳稳。
可这世间哪有这般美好?他们占入孜劫之后呢?他们会善待孜劫百姓吗?他们会视孜劫为己出吗?
孜劫只是一处分水岭,是四国相连的缝隙,而他们占领孜劫的意义,是要将它打造成一处修罗场,让它血流百骸,为的就是护住他们的国本。
她该当如何?
直到兵符被夺,南疆绝情,至孜劫沦陷。
她才更加坚定离去的决心。
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和百姓的哭嚎,身前是天倾的大雪和将士的尸骨。
除了逃、除了弃,别无他法。
总好过百姓全被屠戮、将士们全都殉身的好。
她以为只要逃离那片土地,这些浊劣不堪的争斗便都不会在他们身上重演。
她辛辛苦苦、安顿好百姓、安顿好将领,可一个个却嚷嚷着回去。
她想不通,就那破地方,还回去干嘛?
她从未想过这样做是错的……
接下来,弥乐屏住了呼吸,打起十二分精神,试图挽回局面,却总差那么一步。
祁连煌看着她额角冒出的密汗,对一旁的儿子们笑道:“看看,这小嘴一消停,不就认真起来了?”
“我输了。”弥乐垂着头,声音闷闷的。
祁迹忍不住出声:“这不是还没下完么……”
“不用了,”弥乐摇头,“努力过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这时,膳房陆陆续续端来热气腾腾的饺子,祁迹识趣地收走了棋盘。
弥乐忽然抬头,看向祁连煌,认真问道:“皇上,若您处在四面楚歌之地,明知护不住,该如何?”
祁连煌沉声道:“单凭自卫,怎能阻挡大势?反击,何尝不是另一种护国。”
弥乐撇了撇嘴:“说得容易,路路相围。”
祁连煌:“那你大可掀了这棋盘。”
“什么!掀桌?对您?”
弥乐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她飞快瞥了眼满桌的饺子,死死按住桌子。
这皇上这话什么意思?
表情这么严肃做什么?
想掀桌的是他吧?
这饺子包的可辛苦了!
殿内霎时静了静。
众人面面相觑,眼底皆是困惑。
就连侍立一旁的张公公都悄悄绷紧了脊背。
皇上这话,是何意?
祁玄在一旁静静看着,伸手替弥乐倒了杯温水,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像在说“别怕”。
“哈哈哈!”祁连煌却忽然朗声笑起来,“手中牌劣又如何?你是执棋者,下错了、下输了,掀翻了重下便是。”
他往前倾了倾身,烛火映着他眼底的血丝,竟有种穿透人心的感觉。“懦夫才惧前路险,宁踏荆棘寻生路,可敛锋避锐一时,不可逃避风霜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