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位雾岛小姐的演技,实在过于‘完美’了。完美的、带着泥土与苹果芬芳的青森口音,完美的、如同被骤然抽走所有希望的悲伤,完美的、在绝望中努力挣扎求存的坚强……完美得,简直像严格按照一本《完美未亡人扮演指南》在表演,每一个表情,每一滴眼泪,都落在最精准的位置。”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体,既有艺术鉴赏般的赞叹,又有解剖师般的冷酷。
“而这种‘完美’,对于我这样热爱观察人性、尤其是人性中‘不自然’部分的观众来说,实在是充满了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呢。”太宰治眼里闪烁着色彩,整个人都扭曲着像一株被精准命中的海草,洋溢着非凡的活力。
直美双手捧心,眼睛闪闪发光:“兄长大人!听起来好浪漫啊!就像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舞台剧!”
“不过太宰,”国木田独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恢复了严肃。
“如果这件事真的同时牵扯到港口Mafia和警方的人员,其复杂程度可能超出预期。在缺乏明确委托和证据的情况下,我不赞成侦探社过度介入。你个人也最好谨慎行事,不要引火烧身。”他继续伏案写作,语气严谨又透着略带无力的劝阻。
显然,某些恶劣天性毫不遮掩的搭档,让他深知以对方的行事风格,多半不会听进去。
“放心啦国木田君~”太宰治站起身,优雅地整理了一下沙色风衣的领口,仿佛准备赴一场盛宴。
“我只是个热爱观察人性、寻找文学素材的闲散人员而已。而且…”他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目光投向窗外横滨阴沉的天空,“那位看似处于风暴中心的莲小姐,可不见得是任人摆布的柔弱花朵呢。或许,她才是那个正在编织蛛网的……狩猎者。”
太宰治看向窗外的街景,嘴边噙着莫测的笑意,仿佛预见了什么有趣的场景。
而横滨的街头,隔着离侦探社不远的角落,细雨依旧缠绵不休,将城市的喧嚣蒙上一层压抑的薄膜。
一个穿着休闲服、试图掩盖职业特征但身姿依旧挺拔的年轻男人,撑着一把普通的黑色雨伞,再次站在了雾岛莲居住的“海鸥旅馆”对面的街角。
他已经在这里徘徊了将近一小时,内心充满了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焦灼与矛盾。
那天,他本是利用难得的年假,来横滨参加警校时期一位同期生的婚礼。
婚礼结束后,鬼使神差地,他想在这座与东京氛围迥异的城市多停留几天。
也正是在那场堪称仓促简陋的葬礼外,他隔着雨幕,惊鸿一瞥,看到了那个苍白脆弱、强忍悲伤的黑色身影。
这位青年警官立刻被某种难以言欲的情绪击中,愣在当场。
他轻轻捂住心口,那一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种强烈的、莫名的保护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与悸动,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
青年警官甚至说不清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只是觉得那道身影,那双盈满水汽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的眼睛,让他无法移开视线,至少……无法就此离开。
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潜意识在疯狂叫嚣着“重要”,却又找不到任何现实的依据。
“只是……确保她的安全。”
他试图用职业本能来解释这份过于执着的关注,反复对自己强调,“一个刚刚失去依靠、孤身一人的年轻女性,住在鱼龙混杂的廉价旅馆,很容易成为目标。这符合警察的职责。”
然而,当他看到明显是港口Mafia成员的人进出她的旅馆,送上所谓的“安置费”时,心情变得更加复杂沉重。
理智在疯狂地拉响警报。
清楚告诉他,一个尽管看起来柔弱,但与极道组织牵扯不清的人是极度危险的,不仅对于他警察的身份,更对于她自身。
但每次下定决心要转身离开,那个雨中单薄得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身影就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伴随着一种奇怪的、仿佛一旦离开就会失去某种极其重要之物的恐慌感,让他的脚步如同灌了铅般无法移动。
他留着精心打理的中长发,发尾在颈后随意地翘起,眼神随时漾起笑意,声线清亮,语调轻快而上扬,本该让人觉得是一位多情的花花公子,只是,他焦虑的踱步,语言有礼带着克制,让人明显觉察出他与外在形象相反,靠谱的一面。
“上前打个招呼?就以……问路或者了解附近治安情况的名义?”他喃喃自语,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
随即,男人焦虑的立刻否定,“不行,太唐突了,而且用什么身份?警察?只会吓到她,甚至可能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让他倍感挫败。
就在他内心激烈挣扎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持。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他在警视厅的好友。
“喂?”
“你这家伙,不是说在横滨参加婚礼顺便休假吗?这都几天了,怎么声音听起来还这么魂不守舍的?遇到麻烦了?”好友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异常。
“没什么……只是,遇到一个有点……在意的人。”他斟酌着用词,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扇窗户。
“哦?”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充满了兴趣,“能让我们的精英先生在休假期间还这么挂心,看来不简单啊。是位女性?”
“……嗯。”
“那就去认识一下啊!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她……她和港口Mafia有关,是其中一个牺牲成员的未婚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气氛陡然变得严肃:“……港口Mafia?你听我说,这很危险。我知道你责任心强,但这不是普通的民事案件。极道组织的事务,尤其是涉及他们内部成员家属的,水太深了。你一个休假的警察,没有授权,没有后援,贸然介入可能会害了她,也害了你自己。”
“我明白。”他的声音带着苦涩,“我只是……放心不下。”那种莫名的牵绊感,让他无法用简单的“责任心”来解释。
“赶紧回来吧。”好友劝道,“横滨那边,自然有他们本地的警方处理。你别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