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哲学人类学观念的批判表明,仅仅简单地提出“人是什么?”这第四个问题是不够的。相反,这个问题的不确定性表明,甚至在今天,我们也还不拥有康德为形而上学奠基的决定性成果。[38]
最后,海德格尔指出,康德的批判哲学在为形而上学奠基时,虽然没有取得决定性的成果,但他启示我们看到了“人的有限性”(thefinitudeinman)问题。海德格尔认为,不是因为人类理性通过康德之口,提出了这三个问题(①我能知道什么?②我应当做什么?③我可以期待什么?),所以,我们才肯定人类理性是有限的。恰恰相反,正因为人类理性是有限的,它才可能提出这三个问题。按照康德的看法,这三个问题又都与第四个问题“人是什么?”有关,所以,归根到底,康德向我们暗示了“人的有限性”。然而,在海德格尔看来,对“人的有限性”的认识只能借助于他的以“此在”的生存结构为切入点的“基础本体论”,而不能像康德那样借助于哲学人类学,因为“此在”比“人”更原始。换言之,哲学人类学不但不是形而上学和基础本体论的前提,相反,基础本体论才是形而上学和哲学人类学的前提:
假如人只是基于人的此在才是人,那么对于什么东西可能比人更原始的问题的探索,在原则上就不可能是人类学的问题。一切人类学,甚至包括哲学人类学在内,都总是预先把人假定为是人了。为形而上学奠基这个难题,在对人的此在的询问中,亦即在对人的最终的根据、对作为本质的生存的有限性的存在的领悟中找到了自己的根子。[39]
在海德格尔看来,他的“基础本体论”也就是为整个形而上学奠定基础的“此在形而上学”(ametaphysicsofDasein),而康德的批判哲学为我们走向“此在形而上学”提供了重要的启发。
[1]参见[日]桑木严翼:《康德与现代哲学》,14页,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
[2]参见[日]桑木严翼:《康德与现代哲学》,15页。
[3]HansJoachimSt,KleiederPhilosophie,FischerTasbuchVerlag1989,s。387。李泽厚先生指出:“根据康德自己的看法,一般都把康德思想的发展分为‘前批判时期’和‘批判时期’两大段落,以开始形成康德的主要哲学著作(三大《批判》特别是《纯粹理性批判》)中基本观点为分界线。”参见李泽厚:《批判哲学的批判》(再修订本),33页,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4。
[5]具体地说,就是康德所说的“休谟问题”,即休谟否定了因果关系的普遍必然性,认为它不过是主观心理上的联想。参见Imma,SzurMetaphysikundLogik(1),SuhrkampVerlag1988,s。115-120。
[6]Imma,SzurMetaphysikundLogik(1),SuhrkampVerlag1988,s。118。
[7][德]文德尔班:《哲学史教程》下卷,739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8][德]黑格尔:《小逻辑》,116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9]htranslated,Imma'sCritiqueofPureReasoiespress1950,p。41(B1A1)。
[10]htranslated,Imma'sCritiqueofPureReasoiespress1950,p。41(B1A1)。
[11][德]康德:《实践理性批判》,133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苏联学者瓦·费·阿斯穆斯正确地指出:“按照康德的意见,《纯粹理性批判》所作的全部工作,都应该是为实践哲学或伦理学准备基础。”参见[苏]瓦·费·阿斯穆斯:《康德》,45页,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
[12]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2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
[13]Imma,Philosophicaldence(1759—1799),TheUyofChicagoPress1970,p。89。
[14]Imma,Philosophicaldence(1759—1799),TheUyofChicagoPress1970,p。252。康德这里说到的第四个二律背反,即自由与因果性的关系,实际上指的是《纯粹理性批判》中的第三个二律背反。苏联康德研究专家A。B。古留加在引证了康德上述书信后,发挥道:“在《纯粹理性批判》的基本问题——先天综合判断是怎么可能的——背后,回响着另一个对康德来说更重要的问题——人的自由是怎么可能的。自由是有的,但它在哪里?我们不能在现象界中发现它,人只有在物自体世界中才是自由的。”参见[苏]A。B。古留加:《德国古典哲学新论》,72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同样,美国学者亨利·E。阿利森也引证了康德的上述书信,并强调:“第三个二律背反不仅是《纯粹理性批判》讨论自由问题的重点,而且也是康德后来在其道德哲学著作中探究自由问题的基础。”参见[美]亨利·E。阿利森:《康德的自由理论》,3页,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这充分表明,许多研究者都意识到康德在这封信中所表述的观点的重要性,但他们并没有从康德批判哲学的研究起点这一特殊视角出发,去阐释这种重要性。有趣的是,海德格尔却以某种方式退回到受过康德批评的克里斯蒂安·伽尔韦的立场上。在《康德的存在论题》(1961)一文中,海德格尔写道:“然而,这里对康德来说成为问题并且始终保持为问题的是:‘上帝存在’这个命题是否、如何以及在何种界限中才可能作为绝对的断定?这个问题乃是一种隐蔽的刺激,它驱使着《纯粹理性批判》的全部思想,并且推动着康德此后的主要著作。”参见[德]海德格尔:《路标》,534页,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如果康德活到今天的话,他一定会反驳海德格尔说:“不,亲爱的先生,我的研究的起点和动力始终是第三个二律背反,即自由和自然的必然性之间的背反关系。”
[16][美]梯利:《西方哲学史》下册,163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17][德]文德尔班:《哲学史教程》下卷,730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18]中国科学院哲学研究所资料室编:《资产阶级学术思想批判参考资料》(第八集),36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60。
[19]中国科学院哲学研究所资料室编:《资产阶级学术思想批判参考资料》(第八集),43页。这使我们很容易联想起黑格所说的话:“康德从休谟出发。”参见[德]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4卷,260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
[20][英]诺曼·康蒲·斯密:《康德〈纯粹理性批判〉解义》,39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61。在这一点上,罗素看得比较清楚,他写道:“在康德说,休谟是个必须予以驳斥的敌手,然而卢梭对他的影响却比较深。”参见[英]罗素:《西方哲学史》下卷,280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
[21]Imma,Philosophicaldence(1759—1799),TheUyofChicagoPress1970,p。97。
[22]Imma,Philosophicaldence(1759—1799),TheUyofChicagoPress1970,p。59。
[23]参见[苏]A。B。古留加:《德国古典哲学新论》,45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
[24]Imma,Philosophicaldence(1759—1799),TheUyofChicagoPress1970,p。72。
[25]Imma,Philosophicaldence(1759—1799),TheUyofChicagoPress1970,p。73。
[26]正如A。B。古留加所指出的:“一般都把这封信的日期(1772年2月21日)看成是康德主要哲学著作诞生(或说孕育更为确切些)的日期。”参见[苏]A。B。古留加:《康德传》,84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
[27][美]梯利:《西方哲学史》下册,146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28]Imma,Philosophicaldence(1759—1799),TheUyofChicagoPress1970,p。103。
[29][德]文德尔班:《哲学史教程》下卷,768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30]李秋零编译:《康德书信百封》,110页,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
[31]htranslated,Imma'sCritiqueofPureReasoiespress1950,p。66(A21B36)。
[32][德]康德:《逻辑学讲义》,15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1。
[33]参见[苏]A。B。古留加:《康德传》,243—244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
[34]htranslated,Imma'sCritiqueofPureReasoiespress1950,pp。635-636(A805B833)。
[35][德]康德:《法的形而上学原理》,14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1。
[37]MartiAndtheProblemofMetaphysiaUyPress1962,pp。3-4。
[38]MartiAndtheProblemofMetaphysiaUyPress1962,pp。220-221。
[39]MartiAndtheProblemofMetaphysiaUyPress1962,pp。237-2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