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不要看我……”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立即推开了沈逾,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在害怕,在知晓自己背上有这么一块烧伤的疤痕后,他就从来没有和解过,如今被人瞧见了,还是被自己时刻努力伪装出最好一面的人瞧见了,便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跪在榻上。
没有意料中的关门声,寒栗的后背忽地感受到一阵温暖,沈逾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罩在他身上,见对方颤抖身体没有得到缓解,于是僵硬着动作试着从后背就着裹紧的袍子抱住赤霄诺。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笨拙着给予安慰,或许是曾见过其他的师兄妹用这种方式安慰过年幼哭闹的叶未晞,又或许是在其他话本中见过一些母亲曾这样安慰过自己的孩子,这个年幼时便离开父母跟随师父前往仙山学艺,一个未曾感受过人文关怀的人,在用自己见过的方式试着开始安慰别人。
“抱歉……你别哭……”沈逾轻拍着他的肩膀,试图用更紧的力气控制住对方颤抖的身体。
如果不是搂着根本感受不到,原来一个成年男子的腰会如此纤细,身体是如此脆弱,沈逾几乎用一只手就能搂过来了,半晌后赤霄诺的动作停了下来,眼角还有些泛红,不可置信地回头望着对方。
“你这是干嘛?”
为什么……沈逾会抱他……
这种震惊程度甚至有些超过了恼怒和羞耻,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自己刚才的表现是否有些太脆弱了,但思及过多便有些头疼,方才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于是声音有些发抖地道:“松手!抱的太紧了。”他无法控制自己说话的声音,或许他并没有从情绪中走出来,只是强行矫正了思维。
为什么会抱他,这个问题沈逾自己也不知道,瞧见他难受,自己心口处有些不适,疼痛还是酸胀?他也搞不清楚,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沈逾只是松了松力道,并没有撒开手,似乎还在后怕对方下一秒继续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不知是因为隐藏了自己师父这件事的愧疚,还是刚刚的无心之举造成了对对方的伤害,总之彷佛只要这样做心里就会好受点。
“是我有错在先,你不要做出什么过激的事。”他道。
赤霄诺没有应,而是不停地重复道让他走,彷佛只要不看见眼前这个人便能当事情没有再发生过,终于,沈逾被他推开了,在屋内仅剩一人后,赤霄诺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他裹紧身上的袍子,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眼泪止不住地从脸颊滑落,多年来积攒的委屈终于在此时发泄了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落到供别人施舍的境地,为什么事情总是与他希望的相反,为什么他都是那个最可怜的人。
这种失控的一面他不想让别人看见。
哭泣的声音伴随着呜咽立即充斥着整个屋内,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也做不到那些仙人能够保持着对万事万物始终如一的态度。
终于赤霄诺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逐渐喘不上气,情绪越来越激动,耳朵也开始出现嗡鸣声,心脏也不受控制的飞速跳动。
沈逾并未走远,而是一直站在门后听着里面的动静。
直到房间传来扑通一声巨响,不知道是摔下榻还是发生了什么状况,他便立即推门而入,一把抱起瘫倒在地上、被自己袍子裹住的赤霄诺。对方的意识即使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一察觉到他的举动,仍抗拒地用力捶打他的胸口,仿佛在无声地控诉道:为什么要来管我……
于是沈逾便施了个昏睡决,任凭对方已经无力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也只是轻拍他的后背,直至精力殆尽,法术起作用后沉沉睡去。
赤霄诺一直以来都有魇症,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会发作的如此之凶猛,看来对方一日不恢复记忆,心中执念便一直无法消除。
夜色正深,月光透过窗扉洒在两人身上,沈逾把他的腿放在榻上,让其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赤霄诺脸颊两侧还有温热未干的泪水,于是他便用手一挥,替他把泪痕拭去。
就好像对于面前这个人来说,有些痕迹,生来便不应该存在。
沈逾就这样坐了一夜,其实他奔波多日本该好好休息的,但不知为何,今日也有些睡不着了,可惜施术者无法给自己用昏睡决,正如医者不能自医,但这样也挺好的,保持思维的清醒,能够让他思考许多事情。
负责玉澜别院照顾赤霄诺的弟子蔺依早上一推开门,便看到玄玉仙尊抱着熟睡的赤霄诺坐在榻上,他甚至觉得眼睛有点看错了,因为此时的沈逾的样子既熟悉又不熟悉。
仔细看时,才发现他往日额间的玉饰不知为何不见了,蔺依刚想出声问,玄玉仙尊察觉到动静后,立即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把食指放在唇前,做出“嘘声”的动作。
尔后他把手放在赤霄诺额间,而顺着视线看去,那原本应该佩戴他身上的幽魄玉,居然被放到了对方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