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页间夹着一朵干枯的梅花，虽已失色，形状却依然完整。
“这是她摘的第一朵梅花。”皇上看着那朵干花，眼神温柔，“她说要留着，等我们老了，一起回忆年少时光。”
我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他为何总是心事重重。这满园的梅花，一草一木，都是他与先皇后的回忆。身处其中，如何能不想念？
“皇上。。。”我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他。
他却笑了笑：“很久没和人说起这些了，今日倒是痛快。”
我们走出书房，阳光已经洒满庭院。梅枝在光影中交错，仿佛在诉说着那段尘封的往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芷儿，”他忽然轻唤我的名字，“朕知道对不起你。”
我怔住，不明所以。
“立你为后，是因为你像她，却又不是她。”他目光复杂，“朕曾把你当作她的影子，这对你不公平。”
我垂下眼帘，心中五味杂陈。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渐渐地，朕发现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他继续道，“你比她沉稳，比她懂得隐忍，也比她。。。更让朕安心。”
我抬眼看他，晨光中他的面容有些模糊。
“朕今日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他轻声道，“朕心里永远有她的位置，但这不妨碍朕欣赏你、信任你。”
这话说得坦诚，反倒让我不知如何回应。
“臣妾明白。”最终，我只能这么说。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我们在梅林中又走了一会儿，他指点着各处景致，讲述着与先皇后的往事。那些细碎的片段，拼凑出一个鲜活灵动的女子，与宫中传闻判若两人。
“她走后，朕再没来过这里。”临别时，他站在梅苑门口，回头望了一眼，“今日与你同来，倒觉得她还在似的。”
我抚着胸前的玉佩，轻声道：“先皇后若在天有灵，定希望皇上过得快乐。”
他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苦涩：“快乐？朕早已不知何为快乐了。”
他转身离去，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寂。
我独自在梅苑又待了片刻，走到那株他们一起种下的梅树下。树根处泥土松动，像是被人翻动过。我蹲下身，用手轻轻拨开泥土，发现了一个小木箱。
这就是陈贵人说的那个箱子？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箱子，打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沓信笺、一支旧玉簪，还有一幅小小的画像。
画像上是一对少年男女，男孩穿着太子常服，神情严肃；女孩依在他身边，笑得眉眼弯弯。画工不算精湛，却将两人的神态捕捉得惟妙惟肖。
我翻开信笺，墨迹已经泛黄，是少女清秀的字迹：
“景琰哥哥今日又训我了，说我不知礼数。可我就是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
“母亲说我要学着端庄些，不然配不上太子妃的身份。可是景琰说过，他就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今天在梅苑种了棵梅树，等我们老了，就能在树下赏花对弈了。。。”
一页页翻过，全是少女心事，单纯而美好。直到最后一页，字迹变得潦草：
“他们都说我不配做皇后，连太后也这么认为。可是景琰，我真的好累。。。”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合上信笺，心中酸楚。原来先皇后并非不知宫中险恶，只是不愿改变本性。这样的性子，在深宫中的确难以生存。
将木箱重新埋好，我起身离开梅苑。阳光正好，却照不进心中的阴霾。
原来帝王之爱，可以如此深沉，也可以如此伤人。
回到凤仪宫，我继续绣那幅秋菊图。一针一线，仿佛在绣着自己的心事。
皇上对先皇后的情意让我动容，可我也明白，这样的深情，注定不会有第二份。
而我，只要做好我的皇后便是。
守住本心，但求问心无愧。
这是先皇后用生命换来的领悟，也是我在这深宫中唯一的坚持。
窗外，秋阳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