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让自己像这片雪花一样,无拘无束地释放最后一点光芒,然后彻底融入这个世界,从此任何人和事,都再与我无关。
风渐渐变强,裹挟着雪片打在脸上,我摘下耳机,静静倾听着风声穿过枝桠的呜咽。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是鞋子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嘎吱嘎吱”声,清晰又清脆。
我以为只是路过的行人,并未在意,直到那脚步声在我身旁停下,一道温和的男声轻轻响起:“你好。”
我没料到他会主动搭话,下意识扭头看过去——是个比我稍大些的男人,同样穿了件毛呢褂,只是我的是卡其色,他的是纯黑色。
那衣服穿在他身上格外有质感,想来是常健身的缘故,臂膀看着格外宽大,胳膊上的肌肉将衣料撑得鼓鼓囊囊,透着沉稳的力量感。
我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太久,有些不妥,连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了句:“你好。”
“我刚才就看到你了,”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温和,带着笑意问道,“感觉你很开心,最近是有什么好事情吗?”
我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摇摇头:“哪有什么好事情,大概是压抑太久了,好不容易能彻底放松一下。”
“看着你挺年轻的,还在上大学?”他又问。
“已经工作啦。”我答道。
“啊?”他微微挑眉,语气里带着点意外,“看着一点也不像,太显小了。”
“可能是不够成熟吧,从小就比较幼稚。”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也抬头望向远方的湖面,雪花落在他的黑色毛呢褂上,簌簌作响。
我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珠,偷偷朝他的方向瞥去,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接下来的好一会儿,我们都没再说话,只有风声和雪花飘落的声音在空气中流淌。
就在我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准备找个借口离开时,他突然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你有没有发现,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好多身不由己的事。”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皱起眉,疑惑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
可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反应,只是望着湖面,自斟自酌般继续往下说:“其实我今天是因为心情不好才来这里的,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了。我是个同性恋,但我有妻子,也有孩子。”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让我瞬间僵在原地。
“我何尝不知道骗婚是件特别可耻的事,”他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深深的无奈,“可我没有办法,我也想过一辈子不结婚,可家里催得太紧,我爸妈都是比较封建的人,传宗接代在他们眼里是必不可少的,我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毕业两年后,我爸生了重病,为了满足他临终时的心愿,我就跟相亲对象结了婚。”
“可我看着她每天盼着我回家的样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他的声音带着哽咽,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所以……我坦白了。你是不是以为她会跟我大闹?”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眼底满是苦涩:“她没有,只是坐在那里默默流泪,想来她早就察觉了吧。”
“我总找借口加班,熬到深夜才回家,对她始终冷淡。我们会有这个孩子,也是她主动提的。我知道自己亏欠她太多,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也不想这样,可我怎么能过得了父母那道坎?”
他猛地转头看向我,眼神里满是挣扎和自我怀疑:“你说我是不是愚孝?是不是很没用?”
我僵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我的阅历太浅,从未经历过这样复杂的困境,那些伦理与情感的拉扯,让我手足无措。
他看着我茫然的样子,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回目光,语气里带着歉意:“抱歉,吓到你了吧?咱们俩只是陌生人,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没事。”我勉强挤出两个字,心里乱成一团麻,只想赶紧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氛围,“我先走了。”
说完,我把手插进兜里,快步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几乎像是在逃,从头到尾都没敢回头,也不知道他在我身后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