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熬过了一个星期,靠着一股狠劲强迫自己从崩溃里爬出来。回到出租屋,我掏出手机,点开那个存满他声音的文件夹,手指悬了很久,最终还是咬着牙把所有录音全部删除。
这一次,我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往前走了。
可有些记忆,不是删除就能彻底抹去的。偶尔晚上做梦,还是会梦到他。
我不知道梦境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明明已经没有了照片可以对照,也没有了刻意回想的契机,可梦中他的脸依旧清晰得可怕,连眉宇间可能出现的细微变化,都真实得仿佛触手可及。
说真的,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洒脱利落的人,从不是矫情的性子。可这件事,却让我看清了自己的脆弱。
原来我也会为了一个人,在深夜里溃不成军。我开始学着喝酒,听说借酒能消愁,便在超市买了二锅头,又在网上网购了威士忌,顺手拿了一瓶可乐,在家捣鼓出一小罐可乐桶。
不过喝了大概150毫升,酒精就上头了,我趴在桌子上止不住地哭,哭得撕心裂肺,胸腔里的委屈和思念像潮水一样涌出来。
我发疯似的想给他打电话,想听听他的声音,可翻遍手机,却连一个能联系到他的方式都没有。宿舍群我退了,所有可能让他找到我、或者我能找到他的地方,我都断得干干净净,如今只剩下自己,在酒精里独自舔舐伤口。
新年到了,这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个新年,我没回家,留在了这座城市。
学校早已放了寒假,我在网上的兼职平台找了份家庭教师的工作,凭着教师资格证,辅导几个刚上小学和初中的孩子。一来是想多赚点钱,二来也是想找件事填满时间,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王奎龙,就是我在那个冬天遇见的、另一个让我心动的人。
那天辅导完功课,已经是晚上八点。现在的初中生作业是真多,卷子一套接一套,尤其是压轴题,难度大得离谱,单靠课本根本啃不透。
学校老师不可能为了几个尖子生单独占用课堂时间细讲,因为他需要面对的是一整个课堂的学生。
我教的这几家孩子,家长都望子成龙,总想让孩子多学一点,所以我几乎每次都辅导到孩子打哈欠、眼皮打架,掐着时间完成课时才走。
走出楼道时,我抬头一愣:路灯的光晕里,白花花的雪花像鹅毛似的缓缓飘落,带着一丝微风轻轻飘扬,落在脸上凉丝丝的,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那天我穿了件合身的卡其色毛呢褂,配着一条灰色直筒裤,脖子上绕着一条大红色围巾,衬得脸色格外透亮。
这段时间跟着网上的教程学穿搭,衣品总算有了些提升,还特意戴了副黑色粗框眼镜,没有镜片也没有镜框,只当是装饰,再加上按教程打理过的头发,竟有了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下雪了,我心里忍不住雀跃起来。骨子里的那点幼稚劲儿突然冒了出来,只想在漫天大雪里好好跑一场。
我背着书包,掏出手机对着路灯下飘扬的雪花录了一段视频,镜头里的雪片在光晕中轻轻打转,美得不像话。
走出小区大门,我径直奔向不远处的公园。那公园夜晚的路灯调得很亮,像是特意为市民夜间散步准备的。
雪天路滑,公园里没什么人,我找了条空旷的石板路,从兜里摸出耳机戴上,点开一首舒缓的纯音乐。
雪花落在头发上、肩膀上,凉丝丝的触感顺着神经蔓延开来,心里积压了许久的沉闷,好像也跟着这雪花慢慢飘散了些。
舒缓的音乐渐渐推向高潮,旋律里的暖意裹着雪花的凉意漫上来,我忍不住跟着律动起舞。毛呢大褂没扣扣子,转圈圈时衣摆被风带着甩起来,像拖了条轻盈的尾巴,又像展开一片柔软的扇面裙,在雪地里划出好看的弧度。
我盯着路灯下拉长的影子,看它跟着我抬手、旋转、踮脚,竟看得有些入迷,完全没察觉,不远处的长椅旁,有个男人已经静静注视了我很久。
压抑许久的心像是被彻底打开了一个缺口,所有的委屈、思念与不甘都随着舞步消散在风雪里,心底只剩下一片通透的畅快。
我望着黑夜里的湖面,路灯只堪堪照亮岸边的边缘地带,更远的地方浸在朦胧的夜色里。
今晚的天是淡淡的橘红色,亮得惊人,即便没有路灯,也能隐约看清远处的树影,大概是雪反射了天光,才让黑夜有了这般温柔的亮度。
雪花悠悠飘落在湖面上,湖面并没有结冰,带着余温的湖水将白色的雪片轻轻包裹,转瞬便消融无踪。
我不禁有些感慨,这雪花多像昙花啊,只在飘落的瞬间绽放极致的美丽,短暂得让人心疼,却又在消融的那一刻,完成了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