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话题断断续续,我心里却越来越沉。
突然就清晰地感觉到,我们的价值观好像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两个不同阶层的人,就算在对的时间相遇,终究还是错的人。他习以为常的高档餐厅、流利英文,于我而言都是陌生又遥远的存在,这种无形的距离,像一层薄冰,敷在刚刚升温的感情上。
他总能精准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却从不会主动戳破,只是默默看着它发酵。
他的安慰确实能暂时抚平我的不安,可那种感觉就是仿佛哄我只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交差了,就万事大吉。
这是以后我要想的问题,但现在我还是陷入温柔乡里。
菜很快上来了,一块牛排配着几根薯条,还有个圆饼状的东西,中间镂空,缠着丝状的脆片,像被掏空了的华夫饼。
我就算看不懂英文菜单,刚才也瞥见了标价。就这么一盘菜,我心里忍不住犯嘀咕:我就算不会做饭,去肯德基、麦当劳凑一凑,也能摆出差不多的样子,何必花这么多钱来这儿遭罪。
他递给我一张餐巾,自己则顺手将餐巾掖到了领子底下,动作自然得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我捏着餐巾,迟迟没动——实在不明白这种仪式感有什么意义,或许这就是他所处的世界里默认的规矩?
可我打心底里不喜欢,总觉得这些繁文缛节全是表面功夫,透着股说不出的生疏与刻意,和我想要的踏实日子格格不入。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他放下刀叉,目光带着恳求,“我知道这次是我失误了,以后你想去什么地方吃,我都陪你。这一次,就先依着我吧。”
我捏着餐巾的手指紧了紧,强挤出笑容:“不是,就是觉得这里太讲究了,不太适合我。没关系,看着挺好吃的。”说着,我拿起刀叉,学着他的样子切牛排,刀刃划过肉面的声音,在沉默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切牛排的速度很快,刀刃利落得几乎没什么声响。
切好后,他直接把自己的盘子推到我面前,又顺手端走了我那盘只切了一条半、第二条还连着肉丝的牛排。
刀明明很锋利,可我就是劲用得不对,怎么都切不顺手。
“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搭话,手里的刀叉还在替我细细切着肉,“这家的黑松露酱是手工熬的,比机器做的香多了。”
“哦?是吗?”我装作饶有兴致的样子,叉起一块牛排塞进嘴里。
说实话,口感确实细腻顺滑,带着肉的筋道又不失软嫩,是我形容不出来的好吃,却也透着陌生。
醇香过后,淡淡的肉腥味顺着喉咙往上窜。牛排该是三分或五分熟,切面能看到清晰的红血丝,对我早已习惯全熟口味的味觉来说,着实是种挑战。
“好吃吗?”他停下刀叉,眼里满是期待。
“很好吃。”我用力点头,笑容撑得有些僵硬。
这顿饭,就在我的刻意演戏里悄然结束。饭后他送我回家,提出想留下来过夜。
我攥着门把手,找了个借口:“明天早上要早起备课,今晚不适合折腾体力活。”
他没多坚持,只是眼神里满是恋恋不舍,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我跑到窗边,低头望着楼下路边的车。他刚走出楼梯口,抬手按了车钥匙,锁解开的瞬间,忽然回头望向我的窗户,我们刚好对视。
他笑着朝我挥了挥手,我也抬手回应,直到他坐进车里,车子缓缓驶离视线,我才收回目光。
当天晚上,我翻来覆去想了很多。我们没戳破那层关系,却早已做了情侣间所有的事,可这顿饭让我猛然清醒: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我又贪婪地想汲取他的温暖,尤其是他身上那股和赵百川相似的气息。
遇到他之后,我好像真的放下了赵百川,再想起从前,没有了撕心裂肺的痛,只剩对青春逝去的一丝怅然。
除了高中初恋,赵百川是第一个真正走进我心里的人,散得彻底,连怀念都找不到具体的落点,而王奎龙,是第二个。
深夜,手机突然震动,发来消息的人让我意想不到——是小胖。
“最近还好吗?”他问。
“还好,你呢?”
“我看到学校论坛里有你的照片,你代表咱们那一届学生上台演讲了,真厉害!”
“还好啦,运气好。”我打字,顺势问,“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在西北地区,这边人很少,以我的毕业成绩,也就只能去偏远的地方了。”
我心里有些可惜。小胖一直很努力,只是或许真的不适合学习,他的天赋该在别处,比如那份骨子里的细心和会关心人。
“那你过得还好吗?”
“还行吧,包吃住,学校分配了老师宿舍。刚开始来真吃不惯,现在适应半年多了。就是离医院有点远,得提前备好药,而且这边人普遍爱吃肉,蔬菜反而更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