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下得又急又密,噼里啪啦打在办公室宽大的玻璃上,溅起细密的水花。
同事们都在低声感叹这场雨来得猝不及防,势头又猛。
我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凉的窗沿,指尖泛白。办公室里炽白的灯光亮得刺眼,和窗外灰蒙蒙的天形成尖锐的对比,很压抑,而对应着我在想事情的心情。
和王奎龙同居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我们也拌过几次嘴,算不上什么大争执,最后多半是他先软下来哄我。
只是偶尔,他会不经意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嘴上说着养我也无妨、从不在乎配不配的话,可那份优越感,总在不经意间飘出来。
我特别不喜欢这种感觉,总觉得我们的关系里少了点平等。
我从没想过要主动花他的钱,可每次他付了款,我想把钱转给他时,他总会皱着眉拒绝,说讨厌这种分得太清的样子。
“我有钱,愿意给你花,这就够了。”他语气坦然,可我心里总像压着点什么,说不出来的别扭。
那段时间,我跟着王奎龙去了好几次酒吧。他忙着招呼客人,打理生意时,张一驰看我的眼神总带着点淡淡的敌意,我猜不透缘由。
直到那天,他又提起了那杯蓝色的酒,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点说不出的凉:“你知道吗?咱们这个圈子里,很少有真爱的。”
我抬眼瞥了他一下,心里对他本就没什么好感,所以他说这话时,我只是敷衍地应了两声,没打算接话,目光不自觉飘向了吧台忙碌的王奎龙。
“你知道吗?龙哥有过一段婚姻。”
我猛地抬眼看向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在公园时王奎龙就跟我说过,他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张一弛压根不管我回不回,自顾自往下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讲别人的事:“在他结婚之前,我们俩是情侣。”
“在一起一年,他说会跟我过一辈子,结果家里一逼,还是娶了女人。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酒液晃出细碎的光:“你以为他为什么开这家男同酒吧?一半是为了生意,一半是为了我,或者说是为了弥补当年的亏欠。”
我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白,耳边的音乐突然变得刺耳,连吧台那边王奎龙的身影都模糊了几分。
张一弛转头看向我,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敌意,反倒多了点复杂的坦荡:“怎么说呢?我想让他幸福。”
他指尖摩挲着杯壁,声音压得更低,“但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真相,他没跟你提过我,没提过那段过去,也没说过他离婚后,我们其实一直没断干净,偶尔还会见面,你瞧,现在还在见面。”
“如果你在知道这些后,还愿意跟他在一起,那你们确实是真爱,”他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带着点释然,又有点不甘,“我自然会彻底放手,不再纠缠。”
“不过他的温柔不只是对你,对我也一样。”张一驰的声音在嘈杂的酒吧里飘过来,轻飘飘的,却像块石头砸在我心上。
这几天,我找了个借口没回王奎龙家。累了就趴在办公室桌上眯一会儿,吃住都在这儿,已经在申请校园住宿了。
说实话,我跨不过这个坎,可能骨子里还有点封建,我想要的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的人,对赵百川是这样,对王奎龙也是。
如果是我,喜欢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眼里容不下别人。
我开始忍不住怀疑,难道我只是他离婚后疗伤时,恰好闯入他视线的新欢?
虽然我打心底里不愿承认,但现实好像确实如此。张一弛说的那句话始终在耳边回响。
这个圈子里没有真爱。
我一开始就听过这样的说法,如今网络这么发达,我也忍不住想窥探那些和我一样身处这个圈子里的人,到底都在琢磨些什么。
但当我真的底踏入这个圈子后,才发现铺天盖地的负面评论从未缺席。
“这里的人最容易出轨。”
“圈里一年的感情,就堪比现实里的金婚。”
诸如此类的言论像针一样扎在心上。而我,似乎永远是那个逃不开陷阱的人。
遇到赵百川时,我掏心掏肺地付出,他寥寥几次的回应,都被我当成了能相守一辈子的证明。可后来遇上王奎龙,我又一头扎进他的温柔里,贪心又贪婪地想从他身上汲取所有我渴望的偏爱,却迟迟没发觉,他的温柔从来不是专属,而是洒向所有人的“中央空调”。
手机一次又一次震动,屏幕上全是王奎龙的消息。一开始他大概真的以为我在忙,可随着我长时间不回去,回应也越来越敷衍,他该是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没再追问我的去向,反倒去问了张一驰,而张一驰,什么都跟他说了。
后来王奎龙发来消息,字里行间带着决绝:他说已经和张一驰断了所有联系,酒吧的事也彻底不管了。
可我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早就凉透了,像被这场下了整整一个星期的雨泡得发僵。原来人的心情真的会被天气牵着走,沉闷的雨丝缠得人喘不过气,满心都是散不去的丧。
这次的难过,没有上一次那样撕心裂肺,却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压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