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从一开始就只是把王奎龙当成了赵百川的替身,又或许,潜意识里我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
只是戏演得多了,连自己都戴惯了面具,到最后,竟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这次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了,随他们怎么说吧,说我作也好,说我斤斤计较也罢,我突然就脱敏了。
我终于看清,以前那个内敛又敏感的陈耀阳,终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惧怕受伤、懒得争取、遇事懦弱,这些曾是刻在我骨子里的代名词。
很多人不信性格会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但我偏是这样的人。或许从小那些被压抑的叛逆,早就在心底埋下了种子,只等一个契机破土而出。
去王奎龙家收拾东西时,他跟在我身后一遍遍示好,手臂从背后紧紧搂着我,胸膛贴着我的后背,温热的唇在我脸上,颈侧胡乱摩挲,带着急切的挽留。
我始终绷着身子,牙关咬得死紧,没松过一句软话。
他的耐心终究耗光了,脾气猛地上来,语气里满是戾气:“你以为你真的能找到爱你的人?陈耀阳,我就是最爱你的人!你迟早会后悔的!”
我听着只觉得可笑,原来那些从前的包容和温柔,在厌烦殆尽后,终究会变成最伤人的狠话。
这场雨真的下了太久,久到我拉着两个沉甸甸的行李箱踏出楼道时,雨势非但没减,反倒愈发汹涌,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决裂伴奏。
他终究还是追了下来,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去哪?我送你吧。”
我抬手将伞往身前又倾了倾,声音冷得像雨中的风:“不用。”
“阳,”他上前一步,想抓住我的手腕,却被我侧身躲开,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与委屈,“这段时间我难道对你不够好吗?你想要的我都尽量满足,我是真的想和你过一辈子的,可是……”
“可是,你终究把这份爱,平等地分给了另一个人,不是吗?”我打断他,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没有丝毫闪躲。
“那不一样!”他急忙辩解,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我和他不过是□□上的欢愉,可对你除了身体的契合,还有心灵的相通啊!你早就走进我心里了,现在却要狠心把我甩开,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与疲惫:“你不觉得你更过分吗?说什么我走进了你的内心?如果那天雪地里,你没有主动朝我走来,我会认识你吗?如果后来的校友会,你没有刻意找我搭话,我会主动靠近你吗?”
雨水顺着伞沿滑落,溅湿了我的裤脚,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继续说道:“事后有不少教授给我打电话,想让我回校任教,或是去做助教,我都一一拒绝了。”
“你明明知道我的性格,从来不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你为我做的这一切,在我看来全都是负担,让人觉得窒息的负担,这样的好意,还能算是真的好意吗?”
他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我却抬手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就此打住吧,好聚好散。”
雨水还在疯狂倾泻,模糊了远处的街景,我看着他眼底未散的慌乱,一字一句道:“你能做出这种事第一次,未来就会有无数次。我承认你顾家、温柔,可你扪心自问,你真的能屈尊只守着我一个人吗?我无聊,不懂情趣,有时候还会让人觉得不耐烦,你愿意把一辈子都耗在我这样的人身上吗?”
他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脸色渐渐变得复杂。
我知道,我戳中了他心底最不愿承认的事实。
沉默了几秒,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那至少,让我最后送你一次吧。”
我轻轻摇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这样对我好,对你也好,就这样吧。”
我终究还是在滂沱大雨里拦了辆出租车,独自去往学校的宿舍。
我们学校是半封闭式管理,有走读生也有住校生,本地学生就近入学的占了大半,为了节省宿舍开支,哪怕是混班,也会把每个寝室的床位都住满,因此每层楼反倒空着不少完整的宿舍,我便申请了其中一间。
有老师随口问起怎么突然想回校住宿,我只淡淡答道“减少开支”。毕竟我平时的穿着打扮本就朴素务实,全然看不出追求享乐的样子,他们听了也没再多问。
那段日子过得格外平静:白天有课就去教室,没课便留在宿舍复习备考。可眼看着考试报名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心里却突然冒出了放弃的念头。
或许是我真的没什么上进心,总觉得如今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就很好。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心态却老得像四五十岁的人,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多劲头。
一个月后的某天,气温骤然断崖式下跌,清晨出门时,街上竟已有裹着羽绒服的行人,哈出的白气在冷风中瞬间消散。
我的课排在下午,上午便揣着几分慵懒,坐在学校附近咖啡店的角落,一边打哈欠一边望着窗外。
偶尔停下匆匆脚步,静静观赏街边的人来人往,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我点了一杯温热的摩卡,双手捧着杯子暖了暖,便托着腮帮子坐在那儿,时不时会没来由地牵起嘴角笑一笑,连自己都不清楚在笑什么。
看着窗外并肩走过的情侣、说说笑笑的朋友,心头忽然涌上一阵空落。
原来在这座城市里,我竟连个能随时约着出门的朋友都没有。大学时即便加入了学生会、参加了社团,可真正毕业后还能常联系的,也就只有小胖一个。
那阵突如其来的孤独感推着我生出了交友的念头,没多想便掏出手机,在贴吧里搜了本市的交友群,指尖顿了顿,还是点了“申请加入”。
屏幕上的申请按钮亮着微光,像在为这段未知的相遇递出一把钥匙,而我望着窗外依旧清冷的街景,忽然有些期待,又有些莫名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