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老奸巨猾啊。
裴言年纪轻轻空有股份,又不是董事成员,即便跟去也没有表决权,只能作为邀请列席人员充当吉祥物,但裴韫时偏偏说得好像他是什么重要角色一样。
完全是拿他当小孩骗。
不过裴韫时有句话倒是真的,那些董事有不少人想接触裴言。
裴氏这样大体量的家族企业,管理层构成也相当复杂,裴韫时回国也才几年,能力出众却不能完全掌控人心。
更何况裴韫时在宋家长大,手里还有宋家的企业,裴建洲甩手甩得那么干净,他从前身边的旧臣多少心里会有点疑虑,担心裴韫时接手迅速是为了利用裴氏给宋家反向输血。
总而言之,两兄弟看起来并不和睦,一个是雷厉风行的裴韫时,一个是还在上学且没有靠山的裴言,总会有人觉得后者更好拿捏。
裴言想了想:“好吧。”
然后拿出手机回绝沈凝,叮嘱他好好上课,自己很好,完全不需要他操心。
但实际上,沈凝此刻已经不在致华了。
祁封凛看着站在桌边的沈凝,眸光欣赏:“不错,有几分你爸爸的样子。”
沈凝牵起嘴角:“祁先生过誉。”
真皮长椅后的长窗映出祁封凛花白的头发,还有嘴角看似慈祥的笑容。
比起沈志文那个老实的青年,沈凝要更聪明,也更敏锐。这已经不是祁封凛第一次联系沈凝,要是感情牌能打动,也不必等到今天。
场面话说两句就够了。
“你不知道,你的父亲是个多么得力的下属,”祁封凛呷了口茶,露出怀念的眼神,闲聊似地看向沈凝,“我记得你这孩子之前并不愿意跟祁家接触,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
“这不是您算好的吗?”沈凝平静看着他,“黄俊家只有一个低端服装厂,如果没有人托底,大概不敢在学校里耀武扬威。”
祁封凛放下茶杯,不仅没有因为他的直接戳穿而生气,反倒摇头笑了起来:“年轻人啊。”
说罢,他又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只是还太年轻,祁家要是真想为难你,哪里需要做这种低级的事——那些人欺负你,不过是因为这世道拜高踩低罢了。”
沈凝依旧冷淡,却绷紧了背脊:“那我父亲的死,也是因为这世道吗?”
祁封凛像是早料到他会说这句话,摇头叹气,拿出一叠法院判决材料,还有一沓厚厚的资料:“看看吧。”
上面赫然是当年沈志文经济犯罪的入狱判决,以及一封畏罪自杀的遗书,他在遗书上向祁封凛陈罪,求他宽待自己的家人。手写内容足以看出祁封凛这个直系上司对一切都不知情。
“这件事过后,我反省过自己,是否对身边的人太过吝啬——假如我当初对他足够慷慨,就像对待自己的兄弟姐妹那样,或许他就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见沈凝咬紧牙关不说话,祁封凛问:“怀疑遗书是伪造的?”
“如果是伪造的,我的目的应该是拿它洗清流言蜚语,而不是白白等待将近二十年,才作为抛向你的橄榄枝拿出来,”祁封凛叹气,“你父亲当年没来得及和你母亲结婚,我和他都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你母亲性子软……不敢来找我,以至于我这些年一直照顾错了人。”
他说到这里,对面的沈凝的唇线已经泛白绷直,前半生的苦痛犹在眼前,而沈家几个叔伯堂兄弟,都已经靠着沈志文的自杀补偿金移民美国,养尊处优。
祁封凛扔出最后一道筹码:“你就算认了从前的事,也该为你和你母亲的以后做打算,难道你真的想因为一笔医药费,被裴家那个小子羞辱一辈子?”
海城就这么大地方,油水多的产业基本都被几个大家族垄断,很不巧,祁氏和裴氏就属于产业重合度高到足以为敌的两家企业。
若非当年宋家帮衬,裴建洲不可能到跟祁封凛平起平坐的位置。
祁封凛很清楚,敌人的敌人,不一定会成为朋友,但总会在某些时候立场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