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韫时依旧说没关系的。
“如果你不希望陈姨继续在家里,我也可以安排她离开,给她安排好后半生的生活,不用担心。”裴韫时知道裴言对陈姨和张管家都有不浅的感情,所以考虑得也很周到。
当然,是他自己以为的。
裴言难以接受他会说出这种话,无言漠然地看了他几秒,然后转身离开。
这一出似乎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并没能影响裴韫时的态度。
他依旧把裴言当豌豆公主一样亲力亲为地照顾,哪怕这种照顾已经到了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一开始是陈姨,陈姨大概是因为被裴韫时嘱托说明过什么,竭力在裴言面前表现得自然,但偶尔会突然红了眼睛。
裴言问她,她才连忙摇摇头,说没什么。
后来张管家也撞见了,他比陈姨要镇定得多,但偶尔流露出的神情,还是让人看出他大概也觉得这座裴宅是吃人的地方。
最冷静的只有裴韫时本人,他始终耐心又平静地经营着这个家,花费比从前百倍千倍的精力,但似乎什么都在快速流逝。
直到有一天,宋家老爷子派车来接裴韫时,裴家和谐安宁的假象才被彻底打破。
那天夜里阵仗极大,裴家所有人的神色都茫然而慌张,只有裴韫时依旧不为所动,他跟来的人交涉了几分钟,最后点头,说自己要先跟裴言说几句话。
他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摸了摸裴言的脸,让裴言乖乖等他回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裴韫时离家期间,宋家还单独派过人手过来,都被裴韫时提前安排的人驱赶了回去。
裴言便在家过了最自由的两个月。
沈凝会打越洋电话进来问他过得怎么样,裴言大多数时候的态度都敷衍又冷漠,但却从来没有主动挂过电话。
沈凝似乎总能读懂他的真实想法,于是不厌其烦地隔三岔五给他打电话,有时候会分享自己的生活。
他总是说好不说坏,裴言也不拆穿他,配合地听,偶尔会笑一声。
就像异地的情侣一样。
快结束的时候裴言会列行公事般冷脸,让他不要再打。
沈凝反正是不会生气的,每次都会说好,然后继续照例每天晚上都打,如此往复,反而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后面沈凝找到了比“好”更合适的回答,他说:“裴言,我很乖。”
裴言便不说话了。
他偶尔也会不经意提起沈燕,说沈燕的身体恢复得很好,现在偶尔会帮人做一点零工,当然,纯粹是为了学外语和交朋友,并不需要她担心生活开支。
裴言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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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韫时离家的第三十七天,夜里,裴宅外面打来一道车辆远光灯,透过没合拢的窗帘打进裴言未点灯的卧室。
电话那头沈凝的声音明显顿了顿,问他怎么了。
裴言倏地挂断了沈凝的电话。
楼下车辆引擎的声音渐止,而后是影影绰绰的嘈杂动静,似乎是有人在惊呼。
裴言走出卧室阳台,隐在暗角,看见了从车上一瘸一拐走下来的裴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