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择手段的心思一点也不遮掩,甚至连一丝羞愧之意都没有。
少年像是往常那样散漫地拨了拨她鬓间的芍华碎银步摇,语调玩味,“我只不过是想要一把你亲手而作的木剑,那么简单的小要求,阿姣能否让我如愿?”
阿姣咬紧牙关,他居然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她不肯服输吃亏,“木剑给你,你将那宣纸还给我。”
“好啊。”裴衔答应得极为轻易,“那明日午时,就在……”
他说着,目光轻飘飘瞥向对面食肆门口那个紧张看过来的小丫鬟,抬眼看一眼食肆门匾,“就在这家陈记食肆等你。”
阿姣不语,只恼火的再狠狠踹他一脚,便冷着脸朝谷雨快步而去。
晦气,实在是晦气!
日后出门必须要翻翻看黄历!
望着少女气咻咻离去的单薄背影,裴衔唇角的弧度渐渐沉下去,纸上满满的情意,却能将木剑说折就折了,论起无情来,她分明更胜他一筹。
平静又娴熟的压下心头那些混乱烦闷不得其解的心绪,漫不经心拂去锦袍上的尘印,回到木雕铺子之后,掌柜的便迎上来,“公子,你这木雕……”
裴衔不甚在意,随意道,“砸烂罢。”
“我没有供奉自己木像的喜好。”
*
阿姣午膳吃完还是一肚子火气,揣着得来的碎银带谷雨在集市上逛了一大圈,等回府时,除了特意带给阿兄的红烧蹄膀,还有许多鲜果小食,甜的辣的咸的酸的一应俱全。
回到归玉院的时候,她又跑到书房去把那断成两半的木剑拿出来,用雕刀凌乱的划掉剑柄上的漂亮字体,看着几乎看不出字迹的剑柄才感到几许解气。
木剑丢回长匣,她喊上谷雨,“谷雨,把食盒和那些小食,我们去阿兄院里。”
这个时辰,阿兄该是忙完回府了。
谷雨脆声应下,两人拎着沉甸甸的东西向宋玉昀的院子而去,走到湖边时看到对岸的二夫人一副步伐匆匆的样子。
阿姣有些疑惑,便踩着石桥追上去,唤一声娘亲。
二夫人闻声回过头,见阿姣两手满当当的,不由得一愣,“你这是……去集市逛了?”
“嗯,娘尝尝这包樱桃,可甜呢。”阿姣一边给二夫人递过去,一边询问,“娘急匆匆是怎的了?”
二夫人重重叹口气,有些许犯愁,“你祖母前两日时常头晕头疼难以下地,今日正和你大伯娘说着话忽然就晕过去了,把你大伯娘吓得不轻,方才特意传人来唤,我刚派人去给你爹和你阿兄报信儿,现在先去宋府看看怎么一回事。”
说着,叮嘱阿姣,“爹娘今夜若是在宋府侍疾,兴许不会回来,你晚膳就莫要等着我们,娘在膳房给你炖了燕窝,你少吃些鲜果,记得留些肚子。”
阿姣颔首,“好,那娘快去罢。”
二夫人带着人很快离去,阿姣看着手中的食盒,心道不知阿兄会不会也留在宋府,犹豫了下,还是将东西往他院里放了一份。
阿兄若是回来待一待,也能吃上几口。
宋府,三房齐聚在宋老太太的宅院里,连浪荡颓靡常不见踪影的宋三爷也在等候着府医诊好脉出来。
宋家大爷坐在外厢的首位上眉头紧锁,“府医怎还没号完脉?”
宋三夫人浅笑着安抚,“大哥莫急,许是正仔细斟酌着,老太太这两日不舒坦,还让我请了清鸿道长过来,估计着他也要到了。”
宋三爷晌午连赢两把之后带着友人去喝酒,眼下还未彻底醒酒,懒惰斜倚着椅背,“这道长又不是神医,与其请道长,还不如去请位太医过来。”
宋二爷听到清鸿道长之名,心里多少有些不太舒坦,宋玉洛就是清鸿道长替他掐指神算寻来的,再有搬府也是因为宋老太太让清鸿道长带阿姣去道观潜心修行,现在听见这个名字,他下意识就皱紧了眉头。
庭院外青藤绿枝交错,昏暗天光下,一道修长如玉的身形穿过宝葫门走入檐廊,大夫人抬眼一看,心底不由得涌出几许酸意,“玉昀怎还来了。”
大房里这几位堂哥还没到,他倒是先来了。
不都说大理寺忙碌得很,看样子玉昀这官职也没甚份量,就是二房两人平日里常和人夸大炫耀罢了。
宋玉昀同四位长辈行过礼,神色淡淡,“下职之时听我娘派人提醒,便直接赶来了。”
他看向宋二爷,“祖母现如今如何?”
三夫人手中轻摇的团扇一顿,意有所指,“老太太这些时日一直郁气淤积于心,头晕头疼都快成老毛病了。”
宋玉昀闻言轻瞥一眼三夫人,见爹娘心愧沉默的垂下眼,不疾不徐道,“听闻小叔在这一月里就输了八万多两白银,这些年三房的铺面一直在亏损,这银钱该又是祖母给填上的?”
宋家大爷惊得一下抬起头,大夫人也难以置信看向三房夫妻俩,“八万多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