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直到下班,邵衡也没对她白天的那些事儿有什么微词。
好像是事情翻篇了。
柴拓倒是好心提点:“你少惹邵总生气。”
他这样说,便是点明了他们已经知道了她出去面试的事,最终却选择了不追究。
严襄心里有了数,笃定答道:“不会。”
邵总是个宽宏大量的衣食父母,她得好好敬着。
*
周一。
严襄送小满去幼儿园时,便和她说好,今天是小区里经常一起玩的姐姐来接她。
今天要开大会,周一又普遍事多,她怕今天回来太晚,来不及接孩子,便找了同小区的女大学生帮忙。
接小满加陪玩统共俩小时,一百块,是她半天工资,花出去多少还是有点心疼。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从前陈聿在世,她不必烦恼钱的事,现在他死了,她连沉溺在失去爱人痛苦里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在用钱的时候才想他。
现实是残酷的,不赚钱,自己和小满说不定得步他后尘。
刚打完卡,便见孟宣彤拦着电梯,正冲她招手——
严襄扬起笑,正要快步赶过去,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响起。
她看见上头备注,眉心罕见一蹙,朝孟宣彤歉意微笑,接起电话。
“喂,严襄?”
那头说话声很不客气,跟她过往十几年听到的语气没分毫差别。
陈聿死后她便换了手机号,不知道又是怎样找到她。
她柔柔一笑:“舅妈。”
对方见她还肯认自己,微微松了口气,寒暄几句,很快进入正题:“严襄啊,陈聿也去世了,他家那边又不认你们母女俩,还昧下了赔偿款,你有什么打算?”
严襄不语,脑子里渐渐浮起两拨人在灵堂争钱的丑陋样子。
陈家说自己养儿子这么些年,辛辛苦苦,这百来万赔偿款自然是归他们。再说陈聿弟弟娶妻生子也要钱,严襄带个女儿,哪儿用得上。
她那个舅妈便跳出来,唾骂他们,说赔偿款向来是给老婆配偶,有你们这样不要脸拿大儿子的卖命钱去扶持小叔子的么!
陈家回骂说就算给严襄也护不住,卖命钱跟彩礼一样,要被拿去给娘家弟弟用,还是表弟!一家子吸血鬼!
吵到最后也没个结果,最后是肇事司机把赔偿款打到了陈母账户里,事情终于一锤定音。
舅妈要严襄与他们打官司,严襄轻声细语:“舅妈,打官司要钱,没有十来万下不来,您先借我吧?”
严舅妈骂骂咧咧,跑回老家了。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又打电话来做什么。
严襄倚在墙壁,沉静地听那头的唠叨声:“……南市生活成本高,你又负担不起房贷,不如卖了房子回老家,家人在一起总要好些……你还年轻,不能一辈子当寡妇吧。回来以后给小满找个爸爸,对孩子心理也好。”
舅妈文化水平不高,说不来这样有理有据的肺腑之言。
严襄想,大概是看起来清高的舅舅指点,不由无奈一笑:“日子苦了点,但大城市各方面都好。”
对面还在劝相亲的事,严襄声音柔柔:“我真的不急,没必要现在就相亲。”
这时,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越过她,按在上行键。
停在六楼的电梯开始往下。
严襄一顿,回身看过去,竟是邵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