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衿双眼左右一望,毫无踪迹。一抬头,远处伶仃几个人走过,神色自若。
如释重负,放下心来。忽闻婴孩啼哭。再垂目,原是一只瘦弱似耗子的小猫。
那猫咪不住地冲她叫唤着,凄凄惨惨戚戚。许是铁了心要撩动顾子衿的怜悯之心,还不住地往她裤脚上蹭。
顾子衿收起枪,闪身躲过它的亲热依偎。只保持着安全距离,远远地瞧着——毛发干枯,垂眼搭目,了无生气。
她本不愿多管闲事。若是亲近了这猫,让它挠了一道,可就要再挨一针。
顾子衿静静地打量着它,心道:“眼角淌着眼屎,浑身脏兮兮,这样狼狈,想也不是有主人的。”
虽然常言道“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路边的野猫不要爱”,但顾子衿生了怜悯之心,只道万物皆有灵,终究是一条生命。
“你等着我,我给你弄吃的。”顾子衿向它道,不知它听不听得懂人话。
她闪身钻进一旁的屋里,火急火燎地搜寻着什么,心心念念地只想让它再少挨一分饿。
一楼的住户将落地窗一番改造,再摆些摊摊,贩售起日杂百货。
顾子衿走进去,货架上挑挑拣拣,从一架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柜子上取了一根火腿肠;又向老板讨了一只浅口的旧碗,接了满满一钵水给那白毛布偶猫。
送给猫猫时,它仍不住地叫唤着,瞧了两眼吃食,又回过头来望望顾子衿。
顾子衿仍然避过它,生怕被它挠一爪,如临水自照的水仙花,自以为博爱:“好啦,快快吃吧!不用谢!”
那小布偶猫伸出舌头勾起两口水,嘴里塞满了食物,便不哀嚎了,生怕一开口,那些吃食便落到了别猫的嘴里。
小猫为了喝水,只好一再向碗里探颈,再抬头时,脸已被洗了个干净。
顾子衿见到它蓝色的瞳孔,又看它毛发蜷曲,忽觉它与自己倒是很像。稍后又黯然神伤:“它饿了,尚且有我喂。我若是落得这样狼狈的时候,谁又会大发慈悲呢?”
有妈的孩子是块宝。还好,我还有妈妈。欣慰之至。
再迈上楼梯时,手上多了一包黑色的发绳。最经典的款式,一点也不花里胡哨。
另一手上的内。裤可就花哨了。她在货架上挑来拣去,最后捡得这么一条外边镶着白色蕾丝边,嵌着一只粉色小蝴蝶结的。
顾子衿本不喜欢这样的,但又想起她衣柜里多是这样的粉色花边裙子,猜她可能会喜欢,便只好拿下。
楼道里照明灯若隐若现,脚步声停在三楼。钥匙插进锁孔,一番转动,饭菜的可口便从厨房里溢了出来。
顾子衿随手将橡皮筋塞入牛仔裤袴兜,弯腰换了拖鞋,奔向厨房。
“妈,我回来了!”
这时候谭琴正从厨房里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碟菜走出来,同她打个照面,擦肩而过,略有嗔怪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快去洗手吃饭!”
谭琴也是卷发。相比顾子衿,谭琴的头发更长些,卷度却不及后者。
“人老了,头发吸收不了营养。”顾子衿曾经问起,谭琴这样答道。
那时候,顾子衿见她忧郁悲伤,眼中忽又无限憧憬,红唇半张,终究是欲言又止。
谭琴那双眼在她发顶上无限温柔地流转,顾子衿猜她没说的话一定是:“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卷。”
顾子衿踱步到厨房,在盥洗池职业病地用七步洗手法洗了手,从橱柜里拿出两只白瓷碗,盛上两碗白花花的米饭,再取两双竹木筷。
入了座,顾子衿垂下头大快朵颐起来,连连称赞美味好吃。
余光忽见谭琴似乎正盯着自己额际,抬头瞧她又见她眼神迅速收回,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母女两人时有争执,偶尔吃饭的时候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起来,到了最后,怒火竟生生地将食欲烧尽。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这样看也有几分道理。从此两人心有灵犀,不再吃饭聊天。
默默无言吃完饭,顾子衿起身收拾碗筷,正要去厨房洗碗,却被谭琴拦住,“我去洗。”
顾子衿明知故问,装作不明所以,企图蒙混过关:“怎么了?我洗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