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烧完,顾筠当晚依然睡不着。
那张纸条上面其实并没有写什么过分的东西,只是短短一句:
京城雨霁,问过监正,未来几天仍是晴天,阿筠可缓缓归矣。
可能是因为梦遗的原因,总之这句话在他看来,过分暧昧,像是一把长长的草叶,悄无声息缠了过来,缠得他的呼吸都在颤抖。
顾筠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脑袋。
如同京城,这边也是一个晴天。
顾筠起了一个大早,盥洗过后,抓紧时间,吃了个早饭,便抓着工匠与他干活。
天似苍渊,流云过境。
转眼之间,便是几天后了。
顾筠预计好的零件数量没有做完,但再拖不得了,他都“发高烧”大几天了,再“烧”下去,普遍情况下,人就该死了,总不好表演一个医学奇迹。
卸了厚妆,收拾好了东西,轻装简行,一行人就此返回。
临近京城,队伍分成两拨,燕召带着工匠以及这些日子弄出的零件去往京郊作坊,顾筠和李澜等继续前行,前往东宫。
马车奔行,顾筠靠在车壁上面,听着从快到慢,从凌乱到整齐的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
他神情恹恹,抬起双手,按向隐隐作痛的额角,指尖最快接触到的不是自己的皮肤,而是根根分明,养好了的丝滑头发。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些碍事了。
剪了方便,但在这个时代,他得蓄出长发。
顾筠拨开发丝,按住额角,轻轻揉捏。
“砰!”外头先是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一阵杂乱之音。
顾筠稍稍撩开一点竹制车帘,只见不远处的街道上面有着一辆华贵马车。
那马车此刻撞入了一侧的摊子,强健的马匹仰蹄嘶鸣,地面一片狼藉,华丽马车随行之人,已然拥了过来,此刻有人牵马,拉着马车回归道路,有人教训罪魁祸首,那个致使马车失控的男人。
李澜骑马在此,瞧见顾筠这边的动作,策马贴紧马车,弯下了腰,低声说道:
“含珠公主出行向来不遵守规矩,马车跑得又急又快,京城里的人都是知道她的风范,远远瞧见她的马车就会让开。今日不知为何,有人定在路中,死犟着不让,含珠公主的马车就撞上去了。”
顾筠看向那个男人。
这是一个身形较为瘦弱的男子,皮肤说不上白,但隔着一段距离仍然能看出皮肤细嫩,不是个干粗活的人。
含珠公主的随从对他拳打脚踢,他滚在地上,顾筠没有看清他的脸,不过随从拉扯他的肩膀时,他的衣领松了一些,顾筠看到其脖颈侧边,有一块小小的疤。
顾筠询问李澜:“会打死人了吗?”
李澜回道:“应当不会。含珠公主前些日子纵仆在街上打死了人,被御史告上一状,受了皇帝训斥。”
顾筠放下车帘,道:“走吧。”
听到这个回答,他便心安许多。如果回答不好,与之相对,便是难受。不过他不会出手阻止,他的身份,阻止不了,会把自己卷进去,最后甚至会把太子也卷进去。
马蹄响动,车轮转动,晚霞出现之时,到了东宫。
顾筠下了马车,寻了个僻静地方,眯了一会,正当年轻,这会工夫便叫他焕然一新,再无不适之状。
他换上内侍衣服,等到天黑,经太子的人接应,和李澜回了东宫。
东宫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稳重,走进里面,叫人不自觉注意身份与仪态。从下往上望去,灯火的橙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明度极低的灰,偌大一块天,被宫墙与建筑切割成数块棱角分明的图形。
顾筠从这块图形到那块图形,一步跨过稍高门槛,到了春和殿偏殿。
此时,偏殿里头,张掌设和赵禾带着几个信重之人,近身照顾着“他”,至于其他人则被他们打发到其他地方去了,做些无关紧要的活计,美名其曰给他制造“养病”的清净环境。
左盼右盼,总算把顾筠盼回来的张掌设和赵禾,脸上露出灿烂笑容,忙迎了上来。
他们不知顾筠离开东宫去做什么,知趣地没问,同顾筠说着这段时间京城中的趣事。
顾筠忙碌生活按下暂停键,而今听着他们说话,即便不是什么趣事,也觉舒缓。他慢慢听完了,找了身衣服,前去沐浴。沐浴完毕,带着一身花香出来,坐在床上,懒洋洋地吃果茶,翻看京中时兴的话本。
他要给自己放会儿假,之后再进行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