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先生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她知人知势,选择教导的学生是皇室唯一血脉,这就是天命所归,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风檀在官场中受过捶打磨砺,若她将来再返朝堂,会是大晄朝最利的一把剑,这把剑会替天下女子刺开第一重桎梏,立下新国策,大势所趋——女子会有参政议政权。
于是山琪将质疑的话语吞入腹中,又看林晚舟一身戎装手执狙击步枪走了过来,远远就惊讶地道:“林妹妹,你怎么”
不同于御龙营中其他人,林晚舟一举一动间仍是贵族小姐的优雅做派,这种气质与她背着枪的模样极为不符。
林晚舟走到风冰竺面前,施了一礼后道:“阿檀需要御龙营了是么?她要做什么?我也可以过去帮她的。”
没等风冰竺发言,山琪率先惊讶道:“你?”
山琪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位京城来的弱不禁风的大小姐身上,林晚舟闻言又不可控地红了红脸庞,鼻端沁出了汗珠,“我可以的,你瞧”
说罢,林晚舟向着练军场上的木桩靶心挥枪一击,砰得一声惊走了柳树上栖息的鸟雀。
一弹正中靶心。
“砰!”他们身后又是一声枪响,众人闻声看去,小珂笑着走来,道:“还有我!”
小珂自临漳海域被风冰竺带回御龙营后,训练一日都不曾懈怠,且她有射击天赋,两年间已练得炉火纯青。
风冰竺看着她们两个,一个来时娇柔如弱柳扶风,一个来时年岁尚小历经世事磋磨,她们都是风檀救下的女孩,都在御龙营中茁壮成长。
“你们不能去。”风冰竺一锤定音。
林晚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质问道:“为什么?”
风冰竺回过头来,言语中有对她们的肯定,也有对她们要承担的风险的担忧,“你们两个练得的确不错,但此战凶险,仅狙击技术尚可远远不行,没有军中操练过得功底,你们一不留神便会丧命。”
山琪附和道:“统领说得不错,林晚舟,你是风檀很看重的人,你出事,我们也没法向她交代,更无法向九泉之下的风先生交代,你留在营中,若是此战大捷,何愁风檀没有用到你的地方?你想帮她,不必急于一时。”
林晚舟默然,她垂下长长的眼睫压住眼底的思绪,小珂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好啦林姐姐,咱们在军中,军令如山,况且我们一定会胜的,你都担心檀姐姐好几日啦,都瘦成猴子样了。”
林晚舟被她逗乐,微笑道:“你这小孩!”
小珂道:“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我如今已经十岁了!”
小珂在临漳海域的经历林晚舟是知道的,她心疼着小女孩曾经的遭遇,她在青|楼中有红袖阁的一众女郎们相护,可小珂在那如同地狱般的岛上举目无亲,没人护着她,那群恶魔将她弄得遍体鳞伤。
林晚舟摸摸小珂的头发,柔声道:“那我们就在这等阿檀回来。”
风冰竺看着她们两人离开的背影没有说话,山琪打破这份寂静,道:“风檀离开时留下的枪支威力可以一敌百,不过我们在人数上与楚王和崇明帝麾下的军队差之甚远,想要赢了他们一定不可能。风檀要御龙营全军出动,但全军出动在大势上也不过九牛一毛,她想要做什么?”
风冰竺琢磨着局势,思索一番后道:“良弓难张,然可以及高入深,我不知她想如何破局,但我信她。”
山琪定定地看着风冰竺,信任二字,分量非同凡响。风冰竺信任风檀,她信任风冰竺,那么起点亦终点,风檀一定有大本事在。
她们彼此之间讲的就是一个“信”字。
冥冥之中从始至终将大家连接在一起的长线在不断收紧,局势不是一成不变,局势的改变让所有想要改革的人都凝聚在一起。
天边曦光渐明,山影如墨,风冰竺和山琪的暗影肩背挺直若剑脊,她们坚定地向前行走。时代的利刃将她们逼到高崖,而天地苍茫,她们的身影亦自成新天地。
孟河纳布尔在山脚下等待已久,风冰竺见他似是有话要说,便让山琪退避开来,上前道:“孟先生。”
孟河纳布尔颔首,道:“我、要去、找、风檀。”
当初风檀是为了给孟河纳布尔求药落入了萧殷时的囚网,孟河纳布尔苏醒后便要去找风檀,风檀自少时起便没有离开过他一天,在她被带走的日子里他心如刀割,但风冰竺不允,即便孟河纳布尔武功高超,也被风冰竺困在了御龙营中。
风冰竺看着眼前这位粗犷的异族中年壮汉,不同于他的外边,他心思如水般细腻,是真真切切为风檀好的人。
风冰竺道:“孟先生,我们一起去找风檀。”
孟河纳布尔孤僻少言,不怎么跟御龙营中的人交流,乍然听到风冰竺的允准有些没反应过来,顿了会儿方道:“怎么、不,反对、我了?”
“大势将起,我们御龙营也要乘风出发,”风冰竺言谈间总有种让人莫名信服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你。”
风有命当年派这样一个寡言的男人照顾年少的风檀,不仅看中他高超的医术与武功,更看中的是他的忠厚。
风檀可以为了孟河纳布尔即便知道前方是囚笼也去孤身求药,孟河纳布尔更是可以为了风檀赴死。
这世上往往没有血缘关系的情感更让人动容。
孟河纳布尔问道:“你有她的、消息、了,对不对?她、还好吗?”
风冰竺道:“她没事,一切都好。”
孟河纳布尔放下心来,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风冰竺回答道:“即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