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就是这几秒的犹豫让星眠的眼神微微一动。
身后的护卫都要急疯了,小声?唤了好几声?星眠,星眠都不肯走。他?前几日生病,好不容易有些好转了,想着来找封竹西玩,谁知道他?们自己偷偷在屋里先玩了,现在还不理他?,他?有些泄气地拉着徐方谨的衣袖,“我不想走。”
无奈之下,护卫只?好让身后的侍从先回府禀告封衍,自己则在此?处守着星眠。所幸星眠还算乖,不会乱动,只?小小声?跟着徐方谨说着话?,从读了什么书到最近喜欢吃什么。听得徐方谨一颗心暖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看他?,一句句听他?讲,自己也一句句应他?。
“扑通!”
封竹西突然从椅子上跌落了下来,酒意上头,摔了好大一个跟头,整个人翻滚了一圈。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都齐齐看向了他?,接着就是郑墨言着急去搀扶,不小心也被绊住了脚,跟着跌了下去,瞬间带着身旁的酒杯滚落,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乱糟糟一团中,徐方谨也着急地看了过?去,但他?怀中抱着星眠,不得动弹。
慌忙之中谁都没有注意到星眠偷偷喝了一口酒杯里的酒,脸立刻皱了起?来,吐了好几口气,但他?怕被人发现,只?好蒙着头缩在徐方谨的怀里。
等到封竹西被扶起?来,几个人都折腾出了一身的汗来。
徐方谨此?时低头一看,骤然变了脸色,只?见星眠涨红了一张脸,软绵绵地别过?头去,眉心轻褶,呼吸里俨然带了分薄薄的酒气,他?立刻看向了面前的空空的酒杯,一片空白的大脑警觉了起?来。
他?摇了摇他?无力支起?的小手,失声?唤他?:“星眠!”
此?时护卫也发现了不对,飞速走过?来,查看星眠的状况,也倏而面色煞白,双手发抖,火速将人抱在了怀里,不住地喊他?。
这一突然的变故让人不知所措,徐方谨酒乍然醒了大半,心中涌上来的莫大害怕和?担忧,手忙脚乱地跟在护卫的身旁照料。
封竹西见状,立即跳了起?来,着急带着人去找郎中。
此?时,封衍恰好赶到延平郡王府来接星眠,却?见到眼前这个场景,心遽而跌入了谷底,什么都没有说,火速抱起?了星眠就往外冲去,临走时留下冰冷刺骨的眼神让几人都心惊。
随后封竹西和?徐方谨两人着急忙慌地赶到了怀王府。
只?见屋内灯火通明,进出的仆从都噤声?,端着水盆往里面走动,表情极其?严肃。
封竹西忧虑万分,想要进去看看情况,却?被青越伸手拦住,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小郡王,褚大夫正在给世子看病,要不您还是先等一等吧。”
“我就进去远远看一下……都是我的错,我怎么就没看着点呢。”封竹西懊恼地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跺着脚懊悔。
青越面上犯难,“小郡王……”
“一身的酒气还进来干什么,你还嫌不够乱吗?”封衍隔着殿门的这一句如风霜利刃,直直刺在了封竹西和?徐方谨的心上。
封竹西猛地止住了脚步,而后退后了几步,险些就要跌下台阶,徐方谨三两步上前扶住了他?,“平章,小心。”
青越此?时向前走了几步,请封竹西和?徐方谨先行去更衣,徐方谨紧抿唇,背脊汗湿,手心全是冷汗,酒气熏染了眉眼,回头看了好几眼寝殿。
殿内,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此?间,褚逸擦了一把额间的热汗,粗粝的指节搭在了星眠的脉上,神色里的焦灼显了出来,担忧的神色还分给了不远处的封衍,暗道了一句,“真是难办。”
连褚逸都说出这句话?,青染立刻看向了脸色冷凝的封衍,只?见他?眉峰沉了下来,冷声?道:“拿碗来。”
“殿下,你前几日才……”
对上封衍冷峻的眼神,青染没敢再?多言,快步端来了莲纹青花盖碗,放在了黑漆彭牙四方桌上。
“嘶——”
匕首划开皮肉的声?音,鲜血顺着划痕流了下来,很?快就盛了一小碗,封衍毫不犹豫地在手臂上又割了一道出来,握紧拳头,青筋暴起?,继而又是深深的一刀,可怖的伤口翻过?皮肉来挤压流血直流。
手臂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几道划痕不均地分布在其?间,只?见封衍的唇渐渐失了血色,
“封衍!你不要命了吗?!”
见封衍如此?,褚逸骤然变了脸色,几乎是飞奔过?来,火速拿过?绷带给他?止血,然后从药箱里拿出药来给他?止血,嘴里压抑不住的怒火,吼他?:“疯了,疯了,你真是疯了!”
“你要找死自己找根绳子吊死,别坏我名声?。”
封衍阖上眼眸,缓了一下肺腑里的气息,哑声?问他?:“够不够?”
褚逸咬着牙关?,“你都这般舍命了,我怎么会不竭尽全力。”
到底是多年?的好友,褚逸心有不忍,再?一次劝他?,“载之,你我都知道,星眠本?就先天不足,能活到今时今日全赖血亲以血供养。这两年?他?病得更频繁,若这样下去,恐年?岁不永,于他?于你,都是苦痛。”
他?一咬牙,还是说出了口,“不如就此?放手,让他?往登极乐。”
封衍骤然掀起?眼帘来,渊深的眸光复杂交错,“绝无可能。”
骨肉血亲,让封衍怎么舍得?
他?再?开口的话?已是嘶哑无比,“褚逸,这世上我只?剩星眠了,我绝不可能放手,来日九泉之下,我如何见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