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谨阖上眼眸,指尖扎进掌心,语气?沉了几分,“明衡,沧海桑田,谁能不变,就?连你我相?见,都已?遥隔五年,再不负当年意气。经过去年的浙江杀妻案和科举舞弊案,我才发现往日我还?是太稚气?了些。”
他?自嘲一笑,“所谓公道,总要屈于形势。昔日我桀骜不驯,参办过几个案子,还?以?为?自己了不得了。现在才发觉,不过因为?当时我是天子近臣,又有?封衍给我收拾烂摊子。”
简知许想起了孔图南的死,见徐方谨这般消沉有?些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积玉,你已?竭尽所能,无需自责。”
徐方谨索性趴在桌子上,发痛的头好?歹好?受些了,他?侧着头看向了窗棂上透过来的暗影,“明衡,你记得我娘吗?”
还?没?等简知许回复,他?就?将这几日的郁郁之事和盘托出,“前几日陆大人同我说,一个案子牵连到我娘曾经在边境的女仆,据她?所说,我娘曾经想给我下过毒,但不知为?何又收手了。”
接着,他?就?从头开始把平阳郡主死因的疑云和查出来的事全部说给了简知许听,过于平静的语调却平白让人听出些哀悯来。
徐方谨见一直没?人说话,便抬起头来看简知许,岂料他?眉头紧锁,脸色着实难看。
乍然心绪拧成了一根绳,徐方谨定定看他?,“明衡,你想到了什么?”
简知许紧紧抿唇,对上徐方谨灼热的眸光,他?才犹豫着开口,“我想起了一件旧事,封衍也知晓,他?不让我同你说,就?一直瞒到了现在。”
“当年封衍觉得你名声上许有?蹊跷,于是暗中调查,发现你纨绔的名气?响彻京都,多数人对你有?偏见,其源头便是平阳郡主散播出来的,因此事较为?隐晦,且不明缘故,封衍不让我说。”
如平地惊雷,再一次在徐方谨脑海里炸响开来,他?头脑一片空白,继而剧烈的疼痛在脑里摇晃,喃喃自语,“为?什么…我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往事迷离,迷雾重重,他?身处期间,忽而觉得四周全是无穷无止的昏暗。
可他?从来没?有?察觉到阿娘对他?的任何不妥之处,打?骂关怀依旧,逢年过节亦同他?叙话。究竟是有?何苦衷和缘由,让阿娘做出这些事来。
“积玉!”简知许立刻唤他?,看到他?眼底的挣扎和苦痛,亦是伤怀,“平阳郡主为?人光明磊落,襟怀洒落,这背后?肯定有?隐情,还?有?时间,当年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查,但若你想岔了,徒伤其身,得不偿失。”
闻言,徐方谨缓和了下汹涌起伏的心绪,眸光中落了几分哀默,轻声道:“也罢,来日方长,过往种种,终有?一日会水落石出。”
简知许叹了口气?,给他?再倒了一杯热茶,“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徐方谨将身上的披风拢紧了些,“王铁林身死,永王的目的绝不只在此,他?与雍王有?血海深仇,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地步。”
简知许一猜即中,“河南干旱已?有?两年了,这些年雍王在河南动静不小,的确是朝廷的一大弊病。”随即他?就?产生了困惑,“你如何插手?”
小口抿了热水,徐方谨的目光落在了案桌上,“自有?人会着急,我猜陛下也会派人前往,极有?可能是齐王。且此次一定得去河南,当年叛乱案运粮一事也与此地有?关,我需要亲自去看看。”
简知许摩挲着下颌,“近来这个齐王风声很盛,接连办了两个案子,又将秦王挤了下去,难道陛下是齐了立储的心思?可齐王出身乡野,来历不明,朝臣没?几个看好?的。”
徐方谨缓缓靠在椅背上,“圣心莫测,曾经也有?不少人看好?秦王。陛下的心思谁都捉摸不透,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刺痛从膝盖上传来,徐方谨低头一看,昨日摔倒的地方渗出血来,他?默默将腿移开来,尽量不让简知许看见,岂料下一刻抬头就?看到简知许铁青的脸色。
“江积玉,你再耍花招我真的会打?死你,快点擦药。”简知许挽起袖子来,眼中的杀气?像是要将徐方谨剐了。
怀王府内,青染正在紧锣密鼓地整理前往河南的行装,还?要听一旁褚逸满是火气?的絮叨,说什么才没?歇息几日又要出远门,旧疾未愈,整日折腾自己真是嫌命太长了。
青染听得心惊肉跳,还?几次看向了封衍,发现他?没?任何动静,就?任由褚逸唠叨。
封衍正在闭目养神,揉捏着额上的穴位,他?眼疾加重,什么也干不了,索性坐着,省得褚逸再大动肝火。
突然,褚逸噤声了,青染也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人走了进来,他?神情严肃,胡子梳得板正,拐杖敲地的声响像是雷响。
青染立刻行礼,随后?走过去想要扶着他?,“周先生,你老怎么来了?”
封衍眉心跳了跳,他?这位恩师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是为?了前几日星眠的事来,他?立刻让人给周先生看座。
周先生七十高龄了,孤寡一人,当年妻女在太子党惨遭屠戮时离世?,他?亦卧病在床,封衍便让人接到怀王府来修养。当年他?就?最不喜江扶舟,乍然听闻他?们的婚事,颤巍着要从床上下来说要去金銮殿一头撞死,让陛下收回成命。
褚逸最怵这个满脑仁义礼智,油盐不进的老头,找借口踮脚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