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事……我?知?晓他改过名字,他从前?叫江易诚,后来科举及第,金銮殿面圣,陛下点了他出来,说易诚这?个名字寓意不好,替他改了名,怀瑾握瑜,是为美?玉,便更名为江怀瑾。”
简知?许静静听?他说,然后抬笔在纸上写,“还有吗?关于他入仕前?的一些事,比如?江大人的那个外室?”
徐方谨抿唇,眉眼里多了分思量,“我?曾听?我?爹说过他幼时?家?中有七口人,虽然贫寒,但日子合家?融融,安定和乐。不过从未同?我?提及过这?位年少时?有过婚约的青梅竹马。后来遭遇了天灾,乡里发了大水,父母姊妹兄弟相继离散,他流落他乡,被?一户人家?资助,日子才稳定下来。”
凝神将这?一切简略记在纸上细细捋来,简知?许屈指轻敲桌案,“既然同?往事有关,那最好查个清楚。”
徐方谨微怔,继而抬笔在他写的资助过江怀瑾的那户人家?上定住,抬笔圈了出来,“你?说得对。我?和师姐这?些时?日也将阿娘从前?的事翻出来再查,只是几十年过去了,还需要一些日子。”
自?从进京后,徐方谨就分身乏术,恨不得掰成几半来用,诸事纷杂扰乱他的思绪,他有时?连入睡都困难,辗转反侧后又?起身点灯翻看手上找到的线索。
见他脸上的倦意,简知?许将他手中的纸拿了过来,“积玉,你?该好好歇息了,事情再急也要一件件来。你?之?前?让我?差的事也有了些线索,当年的几个武将确实有问题,你?待我?查好后再同?你?说。”
徐方谨趴在桌上,轻轻点了点头,烛火辉映在他眼眸里,流光溢彩,灿若星河,指节放在了暖和的袖炉上,眼皮渐渐有一搭没一搭垂着?。
“砰——”
突然一声撞门闯入的声响惊住了徐方谨和简知?许,只见封竹西满头大汗地快步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几页纸来,“慕怀,你?快别睡了,关大人出事了。”
徐方谨立刻坐起身来,灵台清明,飞快拿过了他手中的纸页翻看了下去,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一旁的简知?许接住他看过的几页,面色也变得难看了。
封竹西一路跑来口干舌燥,用茶杯倒了一杯水猛猛灌下,缓过这?口气来才道:“东厂的人凶悍,不由分说就上门拿人,狼犬狗吠,惊扰了整个街巷,这?个宋石岩估计在公报私仇,上回在关大人的府邸门前?抓虞惊弦的时?候,关大人出言维护跟他对上,现在落在他手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徐方谨现在看的东西是陆云袖托了各方关系找人查出来的消息,只是一些零碎的内容,都足以让人惊骇。关匡愚昨日被?东厂的人上门抓了,说是牵涉到了东厂侦办的大案,其中牵连到大理寺和刑部,贪污受贿,徇私枉法,替换死囚,买卖人尸,桩桩件件听?来都让人不寒而栗。
他敏锐地想到了什么,攥紧了单薄的纸张,语调冷了几分,“贪污受贿……是不是和关修明有关?”
封竹西点头,着?急忙慌地拉徐方谨起来,扯着?他的衣角道:“事情紧急,陆大人在我?府邸等着?,说是要商议要事,慕怀,我?们?快些诶走吧。”
没时?间耽搁了,徐方谨当即起身,跟简知?许道别后就匆匆往延平郡王府赶去。
沉暗的夜色里冷风呼啸,惊起尘土飞扬,远去的背影渐渐化作了两个看不见的小点。
高楼飞檐,流星飒沓,游云随风卷走,星夜澄然寂静。
桃源阁里隔绝了风霜,仙鹤抱月鎏金灯柱上燃着?油灯,烛光在灯罩里晃动,照出墙上的坐在轮车上的人影来,他面前?摊开了一本书册,指节翻过一页来,见有人来,又?将书合上,卷着?边的封面上写着?陶潜集,显然是被?翻过了许多次。
下属恭敬地替他换了一杯热的新茶放在手边,然后单膝跪下,回禀道:“主子,岛上传来异动,被?赶出来的那几个人想要往别处逃去。”
茶盖轻扣茶沿,清幽的武夷茶香弥漫在阁中,热气弥漫,模糊了老者的面容,苍老的鬓发在烟雾里隐没,声音平淡,“送到老地方烧了吧,动静轻些,别惊扰了岛上的百姓。”
下属面不改色,似是此事早已稀疏平常,得到老者的首肯后他利落起身,将怀中的密信放到了他手中,“主子,京都有消息传来,殿下越过了我?们?的人,暗中与一些朝臣有了往来,还插手了此次京察的事,不知?是否要”
老者搁下了茶盏,浑浊的眸光望向了高阁外的清冷的星夜,半明半暗的光影里,他随手抚平了膝上衣裳的褶皱,淡声道:“随他去,你?们?抬抬手帮衬一把,他知?道我?在看着?他,有些怨气也在所?难免。他想要的东西自?己会去拿,不必事事都要我?来插手。”
提到了此事,老者神色稍定,问起了徐方谨和封竹西,下属便将关匡愚的事一一道出。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般,脾性不改,怕是又?要伤心了。”
话语中似有惋惜,但很快被?流云吹散,老者扶着?轮车,转向了窗边,手中仿若搁了几缕风,轻飘飘地落不着?实处,“他走了这?么多路,不知?心里在想什么,若他知?晓,该怨我?了。”
夜色漫过窗台渐渐流过,沉了一室的静谧。
“主子,还有一事,殿下来信,说是寻到了故地,想要祭奠亡母。”
听?到这?话,老者的眼眸倏而闪过了几分深邃的寒意和凉薄,宽厚有力的手掌扶在轮车的一侧,粗粝的指节摩挲过暗纹,许久才道:“就回信说替我?也上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