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急等了许久消息的关老夫人几夜都未合眼,枯坐在圈椅上?等,身旁的案几上?的饭菜凉了都不?曾动过一口,这几日来日日如此。
年迈的家?仆看不?过去,劝道:“老夫人,昨日陆大?人和?徐大?人过来已经同您说了老爷的事,一些案件已经捋清楚了,与老爷无关,他是被牵连的,就算有印信,老爷没做过的事也不?能认。有陆大?人他们在,一定会救老爷出来的。”
关老夫人紧紧捏着烛台柄,熬灭的蜡泪凝在其中,她眼睛花,昨夜在屋内熬等了许久,听到陆云袖的话后心中的恐慌还是压不?下来,手捶着发颤的膝盖,“早知道…早知道生出来是这样一个?祸患,我就该……”
狠心的话到底没说出来,两行清泪从枯涩的眼眶里流出,两鬓斑白,面容苍老,关老夫人痛心疾首,“往日若是我不?护着修明,让他爹狠狠教训,或许就不?会有今天了。都是我的过错,溺子?过甚,酿成了今日的大?祸。”
“连累老爷一世清名,都葬送在这个?逆子?手里,现在生死未卜,可如何是好。”关老夫人扶着椅凳颤巍巍地起来,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院里走。
老仆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连忙拦住,“夫人,你这是做什么,眼下您可得保重身体,等到老爷少爷回来,若是见不?到您就要?着急了。”
关老夫人缓缓俯身,坐在院中的石桌上?,想起了之前他们还在府中议事,打趣逗乐,如今荒凉衰败,人影空无,不?由得悲从中来。
瑟冷的风吹过衣袖,她枯坐了许久,才道:“老赵,你说得对,拿些吃食来,许他们过几日就回来了。”
老赵抹了抹眼角的泪,转过身拐着脚慢慢走进里屋去,端过饭菜去热一下。这些琐事本由其他仆人来做,但老夫人自?那日老爷被人带走后就遣散了奴仆,怕他们遭祸,只有他肯留在关府,他的命是老爷救的,不?能忘本。
好不?容易老夫人肯用?些饭菜了,他得快些,家?中只有他一人,就连饭菜都是徐大?人托酒楼人的人按时送来。家?宅荒败,柴米见底,荣枯咫尺易。
老赵满头大?汗地热了饭菜,端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院中早就没有了人影,唯有长风呼啸,吹得枝头乱颤,落叶簌簌而落。
“啪——”
滚热的饭食滚落在了地下,汤汁飞溅,污了衣角。
“夫人——”老赵惊呼出声,连一身污浊都顾不?上?了,连忙瘸着腿往门外?寻去。
关老夫人甚少一人独自?出门,她挎着一个?篮筐,里头放着的是手作?的糕点和?两件厚衣,在人引路指点下,她终于找到了东厂所在的监牢。
此处戒备森严,阴冷的气息漫散其中,许多人避之不?及,更别说要?往这边走了,越往里走,能见到的人就越少。
关老夫人腿脚发麻,捶了下不?中用?的腿脚,冷风拂过,面皮发紧,她起身来,紧紧提着竹木篮筐,一步一步往东厂牢狱门前走去,听人说,东厂抓来的人就关在里头。
好不?容易走到了牢狱门前,她有些头晕目眩,但还是撑着身子?勉力往前走,从怀里拿出了几两碎银子?。
“官爷,行行好,老身是大?理寺卿关匡愚的家?眷,来给?他送些东西。”关老夫人颤着手递出了碎银,同时也将手头的东西推了过去。
东厂的番役什么大?官没见过,随手将银子?塞在了腰带里,冷下声来,“我管你是谁的家?眷,入了东厂,生死难料,你擅闯此地,已是犯了大?忌,快走!”
“官爷,就送些东西进去,都是一些吃食和?棉衣,天太冷了,他受不?住的。”关老夫人着急地想要?再求一下门差,脚步踉跄着,脸色慌乱。
“你这刁妇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说让你滚开,哪来的回哪去。”番役不?耐烦地吼她,本来天寒地冻出来站门就心烦气躁,还遇上?这些不?知死活的。
见她还想再说,番役一把挑起了那筐中的吃食,扔洒在地上?,嗤笑道:“都没命活了,还能吃这些玩意,你当着是慈善堂啊。”
连带着那件厚棉衣都被扯了出来,踩在了番役的脚下,关老夫人忙不?迭去扯回来,“官爷……你”
失去耐性的番役用?力一把推开了想要?扑上?前来的关老夫人,“刁民,谁给?你的胆子?,都欺到东厂的门上?了。”
“砰——”
关老夫人突然?被推到,猛地一下撞在了一旁的砖石上?,很重的一声响,轰然?倒地。
鲜血从她额头上?缓缓流出,淋漓过整个?面目,染红了坚硬的石块,头上?的素钗滚落在地,漫过了血迹。
天地仿若一静,万籁无声。
延平郡王府里,封竹西熬了好几个?大?夜,丝毫不?敢懈怠,连日将收集上?来的线索整理在一起,很快就摞成了一册,总算是整出了一条比较清晰的脉络,将这条线上?的人大?致理了理,分门别类写了出来。
他熬得眼底发青,还借了封衍的人来帮忙,每一步都是他手把手过的,核对了每一份文书?和?抵押的案纸。
这几日他往返了好几次东厂,见了关修明和?关匡愚,将许多条框梳理出来。宋石岩见是他来,也不?敢怠慢,客客气气地送往,还将线索一并奉上?,省去不?少麻烦。
他屈膝靠在椅背上?,沉重的眼皮垂着,发紧用?力的笔敲打着额头,神色有些憔悴,但时□□得紧,他恨不?得能生出八只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