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不?管不?顾地埋头吃着,亲昵地蹭着他的衣裳。
“嘎吱——”
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棉衣的庄稼汉子大步走了进来,一看到徐方谨还觉得惊奇,“我说天寒地冻地,它怎么往这来,原来这有人在。这屋子都破落多久了,早就没人住了。你若是没地去,可?以上我那喝口热酒。”
徐方谨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稻草和灰尘,“多谢大哥,喝酒就不?必了,过两?日我就该走了,不?牢您费心。”
庄稼汉子笑着将乌金牵了出来,见它依依不?舍地看着徐方谨,又喂了个?豆饼给它,“我看你穿着也讲究,此地入夜后太冷了,前几日还落雪,不?如早些走吧,免得得了风寒。”
“你可?往山里去,寻个?地歇息。不?过镜台山上的菩提庙正在做法事,听说是小侯爷的亲眷故去了,怀王殿下?正命人操持祭事。”
听到这话,徐方谨眸色暗淡了些,眼睫轻颤,礼貌地道了声谢,又俯身摸了摸乌金圆圆的脑袋。
“要我说怀王殿下还真是不忘旧情,听闻他要用血写祭文悼念小侯爷,这……”
话音未落,他突然被徐方谨倏而看过来的冷冽眼神镇住,不?由得口吃道:“怎怎怎么……”
“你刚刚说什么?”
庄稼汉子不?解地挠头,“我说怀王殿下?他要……”
这次他连话都没说完,只?见徐方谨飞快的身影冲了出去,远处马声嘶鸣,踪迹远遁,犹如星驰电走,只?余一道利落的残影。
此时庄稼汉子才褪去了憨厚老实的表情,神色严肃,将腰带上挂着的肉条喂了一个?给乌金吃,“乖乖,你立功了,不?愧我喂了你那么多天。”
再?望去不?见踪影的徐方谨,心中的担忧多了几分,长叹了一口气?。
肃杀寂冷的堂屋之中,封衍端坐在塌上,他垂眸静思,周身沉敛的威严如山雨欲来,掌中滚动的佛珠一颗一颗拨过,钝响沉闷,仿若砸在人心上的碎石。
一旁的案几上放了纸笔,卷起?的边角沙沙作响,交槅楹窗支起?一角,映出竹叶的萧疏长影。
封衍随手将佛珠搁在一旁,案上盛放着青瓷冰纹盖碗,剔透晶莹,他清冽的眸光凝住,拔出匕首来,寒光刺目,清晰地照出了他半边面容。
刺骨的寒凉浸入皮骨,割开血肉的撕裂声伴随着滴入碗里的鲜血在空寂的屋内听得分明?,血腥味被香炉里燃着的檀木香掩去。
屋外的护卫整肃地站立,肃穆森严,青越和青染分立两?侧,静听北风呼啸,卷起?落地的枯枝败叶,萧索之气?顿生?。
徐方谨赶来的时候,已?经是衣裳凌乱翻飞,他大喘着气?,擦过额头上的细汗,快步上前,“慕怀求见殿下?。”
未等青染通禀,他猛地撞开了房舍的门,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掀过素色珠帘,神色惊惶,抬眼就看到了封衍抬笔落在纸上的血痕,他一袭月白?色衣袍,手腕上的伤痕触目惊心,血迹斑驳。
他身躯轻颤,双拳攥紧,浑身的血液仿若都在此刻凝固了,声音无比嘶哑,“斯人已?逝,殿下?何苦伤身。”
未有回音,唯有寺内的钟声回荡,几步之遥,如隔天堑。
徐方谨双眼通红,愤然去夺封衍手中的笔,还未触及到笔墨,突然被他抓住手腕,只?听他声如死水,“本王前日在镜台山上开棺动土,五年了,竟是一座空棺。”
如平地惊雷,徐方谨怔然看他,双目对视下?看到他眼中沉潜的哀默和悲痛,一时他的喉腔像是烧了火红的炭火,焦躁干涩,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嘶——”
封衍毫不?犹豫地再?是一刀划过了手臂,刺眼的鲜血落在了碗中。
徐方谨骤然心痛,血痕乍然,他不?顾一切地去夺他手中的刀,泣声嘶吼道:“不?要,你不?要命了吗?”
封衍倏而将他死死揽入怀中,任由他用白?布替他绑着伤口,禁锢的力道像是要揉进骨血里,哀哀唤他,“江扶舟,五年了,你可?有半分念着我。”
染血的刀滚落在地上,纸笔飘然翻飞。
徐方谨被压在床榻之上,手腕上沾染了血迹,他肺腑里忍着沉重的郁气?,怒吼道:“你是不?是疯了!”
突然他的双眼被温热的手心盖住,唇齿间?的热意覆上,齿关被撬开,呼吸掠夺间?,几欲喘不?过气?来,他挣扎着推搡封衍刚硬的胸膛,闷重的拳头砸在他肩上,衣襟凌乱,湿热的眼泪贴在面上,滚烫灼烧了理智。
得以喘息的一刹那间?,徐方谨紧紧抿唇,忽而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沸腾的怒意止不?住喷涌而出,“你混蛋,真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狠力揪着封衍的衣襟,身躯颤动,眼底的酸楚和哀痛几近溢出来,咬牙切齿,“让郎中来看伤。”
“——嚓”
封衍遽而向他后颈点去,徐方谨乍然软了身子,倒在他怀中,他将人揽抱起?来,不?肯松开半分,静靠在墙上,发红的双目看了他一遍又一遍。
褚逸麻木着走进来,见到屋内狼藉一片,早知封衍得知江扶舟活着的消息后就疯魔了,五年来的痛苦和折磨都化?作了此刻的狂风骤雨。
“你这是何必呢?人找到了皆大欢喜,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封衍掀起?眼帘,眸光深邃,“我宁愿他恨我怨我骂我,自从江沅芷走后,他几日未合眼了,骤闻噩耗,他受不?住。”
闻言,褚逸不?知该说什么,目光落在被他护在怀中的徐方谨身上,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