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逸上前来替他包扎伤口,所?幸他还有分寸,伤口都不?深,就是看着可?怖。但他面色冷凝严肃,斥道:“封衍,我再?说一遍,若再?有这种事,不?用你动手,我直接药死你得了。”
封衍将徐方谨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继而十指紧扣,难得显出了些许的愧色,“抱歉,日后不?会了。”
“我还要陪他百年。”
昨夜落雪飘蒙,飞檐斗拱挂着雾凇,剔透晶莹,描摹一道道疏淡的白边,朱廊黛瓦素裹银装,天地间寂然一片。
松柏负雪,虬劲的枝干衍生至旷远的天际,日光的淡影摹刻在三?交六椀棂花窗上,似绢白的布上染了几点墨痕。
仿若这一觉睡了许久,徐方谨裹在锦被?里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的素白色纱帐,眼睫轻颤,咬破的唇瓣上清凉,似是涂抹了薄薄的一层药膏。
一阵混沌感袭上了心头,许久,迷茫的记忆渐渐回笼,徐方谨猛地坐起了身,却听到玎珰碰击的声响,手?腕上冰冷的链条与床沿相碰,他不可?置信地顺着目光看去,竟是一条长链相连。
下意识去摸藏在身上的匕首,但什么都找到,莫大的惊慌感萦绕在心上,他蓦然走下了床,发现这长链铐在床上,长度足以让他在房中?走动。
嘎吱一声门突然开了,青染送来了洗漱的用具,见徐方谨一人?茫茫然站在屋内,不禁一惊,快步走到衣桁处取了鹤氅来给?他披上,又嘱咐侍女将银丝炭烧得旺一些?。
“给?我解开。”
徐方谨抬手?拦下了青染递来的鹤氅,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干哑,“青染,给?我解开。”
青染别?过头去,鼓了两声掌让人?下去,直到殿内只?剩他们两人?,他才硬着头皮道:“徐……小侯爷,你就别?为?难属下了。今日有紧急军务,殿下天不亮就去了兵部。”
徐方谨年少顽劣的时?候也被?封衍用铁链铐着不让出门,但那都是在书房里拘着他写字,让他修身养性,什么时?候都沦落到拷在床头了。
一股无?名火在肺腑里烧着,他冷着脸坐到了青鸾团刻紫檀椅上,哐啷的锁链碰撞声更是让他心烦气躁,但看到青染静默地站在一旁,他又觉得没甚意思。
梳洗后他眉眼耷丧,趴在案几上不动弹,怀中?抱着青玉色迎枕,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案,他没注意到自己在此?处的放松,不同于在外时?刻板正的身躯和紧绷的思绪。
时?隔多年,青染仿佛又再次看到了那个?当年无?拘无?束的江扶舟。
但到底是不同了,横贯了五载光阴,他见过徐方谨跟在小郡王身边时?的谨慎谦和,不知这五年他又经历了多少事。
青染掩去怅惘的心绪,默默走上前去将厨房送来的鸡丝粥放在了他面前,“后厨熬了许久的粥,您多少用些?。”
徐方谨拿起羹勺,慢慢搅动了面前的粥,热气弥散间,他忽而问:“无?缘无?故,殿下为?何要去镜台山开棺。”
青染的脚步顿了一下,斟酌了一下用词,“在河南中?明?府时?,徐家祠堂遭到了盗匪,其人?略通奇门遁甲之术,在暗格里发现了……”
徐方谨扶额,有些?食不知味,味同嚼蜡,替他把话说完,“发现了徐方谨的牌位。”
有一种莫名荒诞感笼罩了在心上,他无?奈失笑,“原来是这样,你们真的会有人?一直盯着徐家祠堂。”
既然话都到这里了,青染索性也不瞒他,将他们调查到徐方谨与永王世子有牵连的事一并说了,又提及了江礼致的事。
徐方谨沉默了许久,直到吃完了一整粥,搁下了碗,他垂下眼睫,“青染,这些?年他还好?吗?”
青染的话绕在嘴边,到底没说什么,迟疑了一下,才道:“这话您可?以亲自问殿下。”而后缓步退到了一旁去。
暖炉在掌心发烫,徐方谨百无?聊赖之际又拉起了手?腕上绑着的细条长链,心想封衍到底想要干什么,总不可?能将他一直拘在这里。而他也有些?不敢面对封衍,毕竟之前见面他们都剑拔弩张,不欢而散。
愁绪包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烦忧,他眉宇染了些?许的烦躁,扯着长链的力道重了几分。
忽而,屋外传来的熟悉的声音,徐方谨的背脊倏而僵直,抬眼望向了外头。
“青越,我四叔呢?怎么今日是你在此?,青染去哪里了。”
正说着话,封竹西就要推门进去,但却被?青越伸手?拦住了,同他说了封衍今日早早出门去了,眼下屋内没人?。
“我又不干什么,上回来我在侧殿的书房里落下了一本书,今日得闲就想着来拿回去。”
封竹西唇角勾起一抹笑来,抱臂靠在柱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青越,“怎么我不能进去吗?莫不是里头藏了什么人??”
殿内,徐方谨的心重重跳了一下,手?心渗出些?冷汗来。虽相隔甚远,但这种不安感让人?心乱如麻,他还没做好?与封竹西相认的准备,不然也不会一直以假身份与他相处。
他所做之事牵扯到许多复杂交错的往事,且他尚未知晓那位故人?的身份,若贸然相认,不知会有怎样的危机潜藏其中。平章年纪小,藏不住事,如果知晓他是江扶舟,待他的态度就不似往昔般舒坦自然,而会处处忧虑他的处境。
青染看出了徐方谨的忧虑,上前去替他添了一杯热茶,劝慰道:“小侯爷莫忧虑,小郡王有分寸,不会擅闯殿下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