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谨面颊烧红,热泪滚烫,这些?时?日自己硬抗的委屈和悲痛全部满溢了出来,他紧紧攥着拳,将头埋在他怀中?,身躯发颤,“四哥……积玉没有家了,他们都不要我了,阿姐走了,我不是爹娘的孩子。”
“我不知道我是谁,这世上那么大,好?像就剩下我一个?了。”
封衍知道他同江怀瑾的父子感情有多好?,他自小就是被?家中?疼宠着长大。当年被?万人?唾骂时?他可?以不在乎,唯有江怀瑾至死都不肯见他,是他一生沉痛的伤疤,再也抹不去的伤痕,随着江怀瑾的死,烙印在骨髓里。
封衍牢牢锢住他的腰身,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低头虔诚地啄吻他落泪的眼角,咸湿的眼泪灼热滚烫,他低声哄道:“我在。”
“你想做什么都随你,这一辈子,你要平安顺遂。”
不知过了多久,徐方谨哭累了,倦怠的眼皮堪堪垂下,在紧紧相拥的怀抱里沉沉睡去,封衍握住他湿热的掌心,万般珍惜,轻似浮云不敢用力,生怕他碰了碎了。
将人?安放在床榻上,封衍替他掖了掖被?角,又用浸过热水的巾布替他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不舍地看了他一遍又一遍。
良久,他俯身,温凉的唇吻在他眉心,起身后坐在床边守着他不肯入睡,烛光打落他萧索的长影在壁墙上,摇曳的火光倒映他眼底,渐渐化作了尘灰。
翌日,徐方谨醒来后,酸涩的眼皮很重,不用说肯定是肿了,他抬眼看去,刺眼的天光漫过窗台,侧耳听到窗外松柏的枝条簌簌落下积雪。
他脊骨僵直,默默坐起身来,却察觉到了什么,他张开了合拢的手?,里头赫然放着一把钥匙,沉默里他用钥匙解开了手?腕的长链。
站起身来,没有束缚后他的心没有轻半分,而是愈发难受,想起昨日的种种,他蓦然跌坐在了床榻旁,酸涩的苦痛让他直不起身来。
-----------------------
作者有话说:封衍:我还要陪他百年
积玉: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各说各话)
他们之前的感情还夹杂着一些往事哈,最后肯定会he。把往事讲完,就离我的完结越来越近了。
谢家府宅里,侍女窸窸窣窣的扫雪声从庭院廊庑处传来,飞鸟扑翅,站立在松柏枝头,倏而?飞远。
冰冷的风刮着面目生冷,青石板砖上凉意渗骨,任平江是乔装而?来,养尊处优太久,在外头多一刻,这手冻得?就受不住,他踩着昨夜残留的薄薄的一层雪,来回?踱步,焦急地看向了不远处的院落。
他走谢家后门进来的,被人请到这里后就一直等着,头上戴着的毡帽拉下了些,口中哈出的热气潮湿,腿脚冰冷,止不住发颤。
“大人,这都过去?多久了,谢大人这谱也?摆得?太大了。”任平江身旁的下属眉毛竖起,忍不住嘟囔道。
如今正值京察,各方?面都要小心来往,如果不是任平江等了几日,实在等不及了,也?不会?亲自?上门来,他们?一大早就来了,伪装成谢府的远亲前来拜见谢道南。
任平江拉下脸来,斥道:“谢大人身居高位,岂容你肆意编排,说话做事?也?没个分寸,如果不是你做事?不干净,被陆云袖抓到了马脚,我怎么会?大冷天还要上门求人。”
听到这话,下属冷汗涔涔,用衣袖在额头上擦了擦,身子?瑟缩了一下,辩解道:“大人,这与我无关,都是底下人手脚不干净,贪了银子?,谁知道会?闹得?那么大,关少爷被他拿住了,又牵扯到了东厂,这谁能料想得?到。”
“且关大人是自?尽的,为了保他那个不争气的独子?,又能赖在谁身上。”
提到了关匡愚,任平江眼底略过了几分阴郁,将手拢在衣袖里,“这些事?你给我吞到肚子?里,半个字都不准往外说,若是传出去?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下属喏喏应是,觑了一眼任平江晦暗的脸色,不敢再说什?么,天地亲君师,官场里论?门生故旧,关大人的死虽然扯不到他身上,但若让人知道他在背后动了手脚,怕是要身败名裂。但富贵险中求,不博一把,谁知道会?得?到什?么。
正说着话,谢府的管家便行步走了过来,先是寒暄了几句,然后才道明来意,说是今日谢道南身体抱恙,不见外客,但还是稍稍提点了两句——
“我家大人说了,贵客不必过多忧虑,法理上寻不出错处,自?然与您无关,只是该扫的灰还是要处理干净。”
闻言,任平江若有?所思,而?后从袖带里递了银两过去?,又悉心过问了几句谢道南的身体,这才转身离去?,佝偻着背,倒真像个谢家投奔来打秋风的破落户,棉布粗衣,也?不打眼。
“大人,我们?就这样走了,这话形同废纸,算是白来了,这一趟打点下来可是这个数。”下属皱脸肉疼,伸出手用手指捏了捏,比了一个数。
任平江记性好?,顺着来时的小道走回?去?,掩人耳目,见四下无人才嗤笑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多少人一掷千金都见不得?谢阁老一面。要不然底下那些商客作甚对关修明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百般奉承,不就是他有?一个好?爹吗?”
“谢大人能给一句准话就算是天大的面子?,至少能过得?去?,安下心来。回?去?该断干净的你尽快处置掉,别惹得?一身腥臊。”
任平江撇去?了来时的急躁,显出了几分深沉来,也?难得?抽出些闲心来点拨下属,“眼下京察,正是烦乱的时候,若出了岔子?,在陛下面前丢了眼,仕途就无望了。再说了,赵首辅退下来之后,谁能胜任这个位置,全在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