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大人道:“替我好好谢过你家夫人,让她没事上我家来,和我夫人说说话。”
怀庆心道:还是得三丫,自她来了,上下关系都替他打点得妥妥帖帖。
三丫耐心等到进了六月。玉姨娘终于熬不住了,成日被关在一间屋里不得走动,憋闷得病倒了。夜里一听到外面老爷的动静,她便扶着窗户哭喊:“老爷,我错了!”
三丫眉眼未动,抱着儿子,逗弄一旁的晨熙。怀庆看了眼平静的妻子,起身走到玉姨娘窗外,沉着脸冷声道:“若是嫌憋闷,想去做姑子,我也许你。”说完便转身大步回厅堂,接过儿子。四个月大的孩子长得虎头虎脑,胳膊腿儿像塘里的嫩藕节,白白胖胖,褶子层层,要多喜人有多喜人。
炤炤抓着弟弟的小手,笑问爹爹:“爹爹,都说我小时候壮实,是我壮实还是弟弟壮实?”
怀庆一脸柔光,摸摸大女儿的头:“和你一样壮实。”
炤炤将头靠在爹爹肩上,轻声道:“娘说,我小时候她忙活时,都是爹爹看我。旁人家都嫌闺女,哪有爹爹这般疼我的。爹爹,您真好!”
怀庆抱着壮实的儿子,女儿又贴心依恋他,厅堂里橘色灯光映照着三丫柔和的脸庞。这一刻,他觉得人生圆满,再无缺憾。
炤炤靠着爹爹,偷偷瞥了眼他一脸柔和的神色,垂下眼帘:爹爹的心思,终于全从玉姨娘那儿回到了她们娘几个身上了。
第二天,三丫唤来绿萝询问:“玉姨娘当真病了?”
“是,夫人。”
“知道了。你平日做绣活或干别的都成,不必时刻守着她。去给她请个大夫吧。”
绿萝出去后,炤炤问娘:“娘,为何不让绿萝时刻看管她?”
“她又跑不出那屋子。让她独自常年关在一间屋里,不得自由,无人说话,这才是真折磨。你平日也别去看她,知道么?”三丫接着道,“你爹为了脸面不愿发卖她。我若打罚了她,你爹和她便觉得错已罚过,就此揭过了。如今我既不责骂,也不体罚,她病了还给她请大夫。你爹心里无论疼不疼她,都不好意思在我面前提放她出来——毕竟是他亲口说的‘一直关在屋子里’。”
炤炤靠着三丫:“娘,我懂了。”
“有她在,也不是全无好处。别的百户千户都有小妾,我们家有她挡着。只要我们看好她,她就碍不着我们娘几个的道。”
玉姨娘的病缠绵了大半个月。虽说老爷那次来吓唬过她,但她的指望全在老爷身上。每日早晚听得老爷动静,她仍坚持扶着窗户,痛哭流涕地呼喊老爷。
头两天怀庆听着尚有些不忍。炤炤瞟见爹爹神色,便一早就在院里玩耍。只要爹娘起身,她就帮着照看弟弟,抱着弟弟在爹爹身边晃。怀庆见女儿抱得吃力,便接过宝贝儿子。炤炤用手指轻戳弟弟脖子下软肉,逗得他咯咯笑,口水直流。有时爹爹抱着弟弟在院里,她躲在爹爹身后,突然探出脑袋,呲牙瞪眼吓唬弟弟,把云谨乐得嘎嘎笑……
如此这般,直到玉姨娘病愈,她也未能再见老爷一面。
七月,边境起了小战事,怀庆上了前方。
玉姨娘娘家已捉襟见肘,快揭不开锅了。两个嫂子一合计,也不吵闹,只站在三丫院门外抹泪。门房禀报后,三丫默然片刻:“让她们进来吧。”
玉姨娘的两位嫂子被引进厅堂,三丫淡淡道:“我家大人正在前方征战,二位在我门前哭泣,是要寻我家晦气么?”说话间,随手将一支蝴蝶金钗递给身旁嬷嬷。
玉姨娘二嫂眼神躲闪,不敢看三丫。
玉姨娘大嫂低声道:“还请夫人行行好,让我们见见小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