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不急不慢地扫过去一眼,上一秒还在兴师问罪的海东青,下一秒就被抗议无效地收进精神海里。
时序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提起保温桶:“你刚醒,只能吃一点流食,这是你从小就最爱吃的玫瑰薏米粥,熬得软烂清香正合适——”
“饿了吗?哥喂你。”
说着,时序拉出凳子坐下来,又解了袖扣把袖子挽到手肘处,动作优美地打开保温盒,拿出里面温度正好口感合适的粥和餐具。
他舀起一勺,凑近轻轻吹了吹,熟稔地递到时茧嘴边,却只得到一句淡淡的:“我不饿。不用。”
“……”
时序默了一瞬,却也不坚持,把粥放到一边。
他顿了顿,倒也坦荡:“我从来也没有觉得你分化成Alpha是多么丢脸的事,到学校来那一次,其实也只是想鼓励你,因为我知道你无论哪件事都可以做到很好,但无论如何,当时忙于选举的我都始终没有注意到你的心情,这是哥哥的不对。”
“对不起小茧,我应该更多站在你的角度考虑一点的,那时的你已经承受不了任何一点多的压力。”
除去在上议院开会或者答记者问时,时序鲜少如此长篇大论,他说完后等待着时茧的反应。
他想无论小弟是生气是谩骂,还是故意无视,难过哭泣……他预想了很多有可能发生的情景,但他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时茧比他还平静地说出那句没关系。
平静得,就好像他们并非血脉至亲,而只是两个萍水相逢,然后在人群中各自点点头这样的关系。
时茧甚至并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前方的天花板,声音又低又淡:“你没有错,不必为此感觉到抱歉。”
但偏偏时茧说完这句“不必抱歉”之后,时序的心脏陷入了某种丝丝缕缕的刺痛,并不强烈,亦不致命,却酸涩难忍。
第60章
这比时茧委屈地哭出来,或者愤懑不平,歇斯底里,都更让时序无所适从。
时茧性格骄傲,他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等级,注定了他会耀眼夺目地过一辈子,但其实私底下在和家人相处时,他一直都很乖,很听话。
即使时序大他十岁出头,年龄的鸿沟摆在那里,能够陪伴他的时间并不多,时茧也从未有过什么怨言,在时序半是玩笑话半是真心话地酸他和温隅安亲近时,总会一本正经地强调哥哥和养兄是不一样的,他很喜欢哥哥,只是哥哥总不在身边。
眼下,时茧依旧乖巧安静,面对自己的道歉,也只是轻飘飘地就揭过了。
这本来该是时序所希望的,他那么忙,议会有开不完的会、改不完的提案,一天24个小时,往往要当25个小时用,连这次过来看时茧的时间都是硬生生挤出来的,时茧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好像从来没放在心上过,时序本该感觉到安心,这口气松下来后,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忙他的事业。
可时序却反而计较起来,时茧不应该这么大度,不应该这么轻轻巧巧的就原谅了自己。如果什么事都能像时茧小时候不高兴买个蛋糕那样轻松哄好,那他娇生惯养宠大的小弟,这大半年来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又有谁来在意和弥补?
连他自己都放弃了替那个被苛待的自己,到底还有谁能够看见他那些彻底不为人知的痛苦和挣扎。
时序脸色苍白,他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假设。
在期待时茧能够长成一个优秀的人之前,他最希望的是,自己的小弟能够永远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长大,但残酷的现实告诉时序,这个愿望已经彻彻底底地破灭了,被时茧最亲近的人,比如他,比如时藏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