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们个个摇头,没人知道。王闿运非常失望,出了胡同,顺着马路向街坊逐个打听。
王闿运来到西单辟才胡同,郑亲王不在府内。王闿运留了名帖给当值的门房,说道:“麻烦您约一下肃顺的儿子代善。”
门房是一个老头子,比较警觉,低声说:“明天下午申时,你准时来此地等候消息。”
当天晚上,王闿运在二龙路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次日下午未时,王闿运出了客栈,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郑亲王府门口,向当值的门房通报了姓名,那个老头说:“你在门房内稍等片刻。”
王闿运便在门房内等,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个青年来到郑亲王府门口。王闿运一看,这不是代善吗?便喊道:“代善,王师傅在此!”
老头见他们自己相认了,提醒道:“隔墙有耳,你们赶快换个地方去聊吧!”
师徒一起回到客栈,王闿运问:“代善,你弟弟呢?”
代善回答说:“弟弟和母亲住在一起,今天上午郑亲王府门房告诉我,说王师傅要来看看我们,弟弟没有裤子穿,就没有出门。”
王闿运听后,心里一阵酸楚,问:“你和郑亲王还有往来吗?”
代善哭诉道:“祺祥事变,家父被诛,家产被抄,郑亲王也受到了牵连。本来弟弟继善是过继给郑亲王的,郑亲王不敢接受了。母亲卖掉了她身上仅有的几件金银首饰,我们娘儿三个才勉强度日,有时候还要沿街乞讨。父亲生前的亲朋好友都害怕受到株连,谁也不敢跟我们来往。后来朝廷大赦天下,郑亲王才敢和我暗中往来。”
王闿运听后不胜唏嘘,说道:“三天以后你再到客栈找我。”
王闿运带代善去吃了一顿饱饭,然后将身上所有银子全都送给了代善,代善流着泪叩谢,恋恋不舍地离开客栈。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闿运到京师遍寻故旧,有些人搬家了,有些人避而不见,王闿运跑了不少冤枉路,借到了五百多两银子。
三天期满,王闿运留下一点盘缠,将剩余的银两全部交给代善。代善带着王闿运到他租居屋。肃顺的福晋见了他,号啕大哭说:“肃相就刑前曾经对我说,后悔当初没有听从先生之言,才有今日之祸,如今悔之晚矣。”
王闿运看到昔日养尊处优的福晋今天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内心不忍,道:“肃相对我有知遇之恩,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再去筹点银子,过些时日再来寻找你们。京城米贵,你们不如回老家置几亩薄田,给儿子说个媳妇,将来也好有个依靠。”
代善道:“就依先生之言,我们母子三人在此地等候先生回信。”
王闿运回到客栈,马上给家人写信,把湘潭云湖桥新置的几十亩薄田变卖,所卖银子全部寄到京师。
在京师滞留的日子里,王闿运天天去北京西郊的圆明园。圆明园被英法联军焚毁以后,到处是断垣残瓦,楼台水榭已经不复存在。王闿运日初而来,日落回去,一个人游**在偌大的一个废园里面,发幽探微,借古抒情,写下了长诗一首——
离宫从来奉游豫,皇居那复在郊圻?
旧池澄绿流燕蓟,洗马高粱游牧地。
北藩本镇故元都,西山自拥兴王气。
……
半个月过去了,王闿运家人将田产变卖,得银一千六百两,全部寄往京师。肃顺福晋接过银两,千恩万谢,向王闿运行跪拜之礼。次日,肃顺福晋带着两个儿子离开京师,回了老家。
肃顺被诛,家产抄没,搜出私人信件一箱,箱内没有与曾国藩往来的书信,两宫太后都说曾国藩是个正人君子。
曾国藩不直接与肃顺交往,有事都是通过王闿运转告,这次政变对于曾国藩来讲只是虚惊一场。
湘军没有参与,故而慈禧、奕訢都非常相信曾国藩,着手让湘军与国外势力联合共同对付太平军,让曾国藩去放手一搏,要权给权,要钱给钱。
曾国藩一再推辞,朝廷却是非给不可,只要求湘军早一点消灭太平军。
朝廷让曾国藩督办江、皖、浙、赣四省军务,巡抚提镇以下文武官员皆受其节制,一时间,曾国藩位高权重,他写信给官文说:“我才学疏浅,时运艰难,惶恐之至。特荐左宗棠督办浙江军务,又怕朝廷说我推诿,不负责任,请官相代我向朝廷陈述。”
官文接到曾国藩来信,向朝廷陈述此事,不料朝廷不同意官文所请,说:“曾国藩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曾国藩只好硬着头皮干下去,此时,不是曾国藩有求朝廷,而是朝廷有求于曾国藩了。正是:
征云蔽日隐旌旗,虎贲将士枕戈稀。
须知天意顾眷我,方悟天地果无私。
不知曾国藩、胡林翼下一步有什么打算,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