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接过枪,有点笨拙的用枪在老汉眼前晃悠:“你看到这是啥了么?”
老汉害怕了,两手捂着眼睛,似乎那样就避免挨枪:“枪、枪、枪么……”
奶奶说:“两样东西,你自己选,这是枪,这是大洋,”奶奶又掏出两块大洋,你看是跟着我们逛北平去,还是吃一颗枪子我们自己赶上驴车走?”
老汉看到大洋,马上说:“要大洋,要大洋。”
奶奶松开他:“这不就对了么,何必敬酒不吃罚酒呢。”
老汉站起来,朝屋里喊了一声:“老婆子,出来。”
一个老太太畏畏缩缩的从屋里出来,我一直以为这家只有这老汉一个人,没想到还有一个老太婆,我问他:“你家里还有谁呢?”
老汉说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国民党抓丁了,一个跑出去躲丁去了。老汉对出来的老婆子说:“你给收拾些干粮,我送这几个客人去一趟北平。”
奶奶制止了:“不用带,饿不着你,赶紧走。”
老汉又说:“换个牲口,这驴不成。”
奶奶问他:“咋不成?”
老汉说:“你们三个人,这一路下来还不得把驴累死了,换骡子吧。”
奶奶奇怪:“你还有骡子呢?”
老汉说:“我本来就是拉脚的,原来还有马呢,马叫小儿子骑跑了。”老汉说着跑回后院,很快拉了一头大黑骡子出来,套到车上,刚要出门,老婆子跑过来拦住了。
我们以为她要拦着不让我们走,她却对我们置之不理,对着老汉伸出手:“大洋呢?”
老汉无奈地看看我们,苦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大洋给了老婆子,老婆子不干:“我看见了,两块大洋。”老汉只好又把匿下来的一块大洋也掏出来给了老婆子,老婆子转身回屋,我们才启程出门。
出了门,奶奶又掏了一块大洋塞给老汉:“嗯,你还是个乖男人,知道疼婆娘呢。”
老汉咧嘴笑笑:“婆娘么,给我做饭洗衣裳,还给我生娃,自己的,又不是别人的,我不疼谁疼呢,别人疼可是大麻烦。”奶奶也不说啥,咯咯地笑。
一路倒也顺当,老汉果然是拉脚的,路熟,遇到关卡知道绕,倒也省了我们不少事儿。傍晚在一个小镇店住了一夜,早上起来吃饭的时候奶奶又买了一些馒头、大饼、咸菜,给老汉分了一些,让他回去的路上吃,剩下的奶奶用包袱包了,说是我们的干粮。老汉见奶奶果然没有骗他,给他备了回家的干粮,情绪很好,催赶着骡子跑得气喘,中午远远就能看到北平的城墙、钟楼了。我们自然不会进北平城,就在城外下车,老汉也不说啥,调头就跑。我们则和奶奶东躲西藏的来到了新城区,躲进了这所空宅子。
晚饭我们就吃奶奶买的干粮,没有水,馒头大饼咸菜噎得嗓子眼疼,人一饿也就顾不上那些了,好赖填饱了肚子。天黑了下来,奶奶把我们随身带的包袱打开,两身衣服还有她跟芹菜的枪合在一个包袱里,剩下的杂七杂八的东西统统扔到屋角,包袱皮却没扔,系到了自己的腰间。芹菜看到我们随身带的换洗衣裳、盥洗用的毛巾香皂,还有一些剩下的干粮和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让奶奶扔了,舍不得,捡了一件衣服、毛巾香皂,又让我再吃点干粮,尽量少扔一些。
奶奶哂笑:“芹菜是个过日子娃,现在不是讲究俭省的时候,这些东西带了都是累赘,扔了回头奶奶给你买新的。”
芹菜只好恋恋不舍的跟着奶奶出门。外面的街道冷冷清清的,黑黢黢的街区就像墓地,除了夜风扫过时的呻吟,万籁俱寂。我们贴墙走,自己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和心跳。突然,两道车灯就像巨大的扇子从街道的拐角一路扇了过来,随即汽车的轰鸣也传了过来。我们和奶奶连忙躲到了马路边上的树丛后面,一辆铁疙瘩一样的装甲车慢吞吞地从街道上驶过。车过去以后,我们继续前进,不久就到了那条叫做“和平道”的街上。
和平道上有很多士兵在巡逻,我们那天来的时候,这条街道上并没有见到几个士兵,难道晚上这条街道就会加哨?
奶奶嘟囔了一句:“狗日的刘一芒,到底叫那狗日的蒙了。”
我悄声问:“跟刘一芒有啥关系?”
奶奶说:“保险那天叫他带着我们过来踩盘子,他察觉我们对这里有意了。”
就凭刘一芒那个大大咧咧一口一个“真的,不骗你”也能察觉我们的目的?我将疑惑说了出来。
奶奶说:“你别忘了,他背后还有个周承甫呢。”
我们到了北平以后,周承甫一直没有露面,全都由刘一芒紧贴着,难道他是周承甫派出来监视我们的?理智上判断这非常有可能,情感上我却不能接受刘一芒会是那种能够监视我们的人。我们来到那幢所谓的大官家眷住的院落外面,这座院落门外增加了岗哨,四周还有士兵巡逻,估计肯定还会有暗哨。
在这种情况下走财神跟到一般的财主、富商家里大不一样,危险性极大,那些当兵的守卫可不会客气,见到有我们这类的人物,八成会毫不留情的开枪射击。在这么密集的防守下,不要说进入,就是靠近都很容易被发现。奶奶迟疑了,转身进了街道对面一家废宅的墙圈子下面,一屁股坐到了阴影里,从身态上我就能看出,她正在犯愁。
我和芹菜连忙坐到了奶奶身旁,奶奶看看我们俩,对芹菜说:“一会你哪也别去,就在这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