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间一事一经传开,萧念本就不好的名声更加雪上加霜。
“这萧世女不仅口出狂言,还殴打同样身为世女的张小姐,简直无法无天!”
“我听闻是她身边的伴读勾搭张小姐,二人共处一室,被她发觉后,一怒之下才大打出手的,那张小姐回府后,喊叫了一夜才消停。”
“此话当真?那报官了没?”
国公府,几名衙役面色肃然地进来,“我等是京都府衙公差,萧念何在?尔因殴伤张菁,现被告至衙门,奉府尹之命,请萧念前往衙门问话!”
“谁要拿我女儿?”萧父带着奴仆家丁从堂内走了出来,下人搬了椅子放在院子正中央,萧父端坐在椅子上,正好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他平静地扫了几名衙役一眼,“我女儿被张菁殴打头部至重伤,如今正卧床不能走动,我还没报官呢,她倒是会反咬一口!”
萧父姿态威严,三两句话充满压迫,衙役不知所措,没有见到真人,单凭一面之词不好交差,委婉试探道:“可请了郎中?还望让我等一同去看望一下。”
“怎么,我还骗你们不成?”萧父坐得稳如泰山,全然没打算让的意思。
为首的衙役十分为难,但她们领了命出来,不能空手回去,于是拱手扬声道:“国公夫人恕罪,张府递了诉状,我等若是不见着世女的面,不好交差,劳烦您让一让。”
听着她们一副捉拿罪人的模样,萧父气不打一处来,“那张菁欺压良民,我女儿出手相救还遭她殴打,她反而倒打一耙,这世间还有黑白之分吗!”
“这……欺压良民?可我听说那只是个伴读。”衙役面面相觑,这说法和她们听到的完全不同。
“是伴读不错,但我已将他放良,如今他是正儿八经的良民。”萧父面色从容地从近侍手中拿过文书,“此乃凭证,尔等看去!”
自己的女儿什么样,为父的最是清楚,妻主心里在想什么他也明白,作为当家主夫是绝对不能让母女俩为个下头的日渐疏远,所以早在不久前,他就找官府过了这放良文书,有官府凭证,萧母就算想要发卖江砚澄也找不到由头,也宽了萧念的心。
为首的衙役接过文书,仔细查验官印与日期,心下暗惊,这伴读旬日前就已是良民,张菁对其私自用刑是欺凌百姓,萧念出手相救反而是见义勇为,即便斗殴也情有可原,可今日若见不着人……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敛了气焰,道:“国公夫人,非是我等不通融,按律,涉事双方需到堂陈述,方才说世女身受重伤,可有医官验看记录?还是请国公夫人带我等前去瞧瞧,若事实真是如此,我们回去也好回话。”
萧父目光微沉,心知若是一味强硬,反倒落人口实,沉吟片刻,“也罢,既然你等执意要见,便让主薄一同记录在案,我女儿这伤,正好请诸位做个见证!”他站起身来,语气冷了几分,“不过,既然见了,若所言非虚,还请府尹能够公正定夺!”
“那是一定。”衙役颔首,跟着萧父前往。
清晖院。
萧念昨日便带着江砚澄回了府,如今正侧躺在榻上,头上包着纱布。被张菁用花瓶砸的那一下,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夜里竟隐隐作痛起来,伸手一摸,鼓了个大包,伤口破裂了小块,血都凝结成痂黏在头发上。
萧父带着衙役入院,身边的近侍前去传话,门开后,衙役随着萧父入内,屋内弥漫着淡淡的金疮药气味,萧念起身坐了起来,依靠在床榻边,面色苍白,头上纱布渗着暗红血渍,为首的衙役走近细看,伤口肿胀,血痂黏连,绝不像伪装的。
她与同僚交换了个眼神,随后恭敬地对萧父道:“世女伤情,我等已亲眼所见,定当如实禀告。”
“慢着。”萧念叫住她,无力地指了指一旁的书案,上面放着她才不久前写好的状纸,“案上是我拟好的状纸,告张菁故杀未遂,欺压良民,污告良善三罪。如今我有伤在身,不便随各位到堂对峙,还请将这状纸带去,请府尹大人并案审理吧!”
她声音虽轻,但字字清晰,为首的衙役双手沉重地接过状纸,面上闪过骇然之色。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斗殴了,两位国公本就不和,这一闹,更难办了。
衙役拿着状纸退了出去。萧念从榻上下来,眼里一扫方才的病态虚弱,转而替代的是冷静锐利,“父亲,我想让她给阿砚道歉,您说能行吗?”
萧父垂下眸,没有接话,而是反问道:“他对你,就这么重要?”
萧念眼中的锐利散去,转为柔和,“他于我而言,确实不同。”
萧父张了张口,到底是叹了口气,他还从来没见过自己女儿对一件事这般认真,“你这模样,倒让我想起你母亲当年,她那时也曾为一人这般疯魔……”
他没说完,可眼里的暗淡被萧念看在眼里,她倒是没想过萧母会有一段这样的过往,想要追问一二,却被萧父打断了,“你还病着,好生修养身体,书院那边我已替你告假了,离过年也没几日了,索性等明年开春再去吧。”
萧念见萧父不愿多说,只好作罢,颔首道:“多谢父亲。”
萧父又交代几句才出了门,正巧碰着匆匆而来的江砚澄,扫了眼他裹着纱布的手,淡声道:“你要好好侍奉小姐,切莫辜负了她待你的这番心意,日后……”他顿了顿,斟酌用词,“会有你的好处。”
江砚澄乖巧应是,“小的定好好侍奉小姐。”后退一步给萧父让路,心中琢磨着他话中的意思。会有他的好处?难不成是加月钱?
想及此处,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想什么呢?眼下是萧念的伤势要紧。
“小姐!”江砚澄快步进入屋内,扑面而来的金疮药味让他忍不住皱眉,瞧着原本应该躺着好好休息的人,此刻却坐在书案前,不免担忧道:“小姐怎么不好生躺着?”
他三两步走近,瞧着萧念头上的纱布,眉头皱得更深,喃喃道:“小姐反应才慢,这么久才发觉疼痛?”
若是昨日提早发现,早些治疗,也好得快些。
萧念见他满脸焦急的模样,不禁好笑,“你这么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