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很快吞噬了她的衣摆,她用尽最后一让力气把江凛推出门外,扣上了沉重的金锁。
轰地一声,大概是宫门里的女人倒地。
江凛怔怔反应不过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座即将被火光吞噬的金瓦琉璃,竟然是金銮殿。
因为手里的那半块虎符,鸟尽弓藏的是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他辅佐年龄尚小的皇子上位,还是成了王爷,忘忧国赫赫有名的摄政煊赫王。
是他一步步筹划得来,他本就没有打算做那兔死狗烹的蠢人,只不过在最后一步时,与他想象当中有些不同。
他想不通母亲最后的温柔,但那些恨意好像规矩地盘踞了回去,不再折磨着这颗年轻的心,直到江凛遇到了与他年纪仅差三岁的兄弟。
就算到死前的最后一刻,那惯会拿捏人心的女人还是在骗他。
为了保全那个健全的孩子,就可以把他当白痴一样骗吗?
人怎能偏心至此……
只是因为他多了两只角、一条尾骨。
但这已经是他十九岁时候的事了。
后来他养尊处优了上十年,也学会了控制自己的龙角和龙尾,这点年少时的恨意,大抵早如炉灰磨损殆尽。
如此高的位置确实不好坐,一次毒素发作时他被人钻了空子,遭到接连不断的暗杀,中毒昏迷,再睁开眼时,他就遇到了福玄。
被人利用,遭人背叛,被当成一个女人的替身……
这些回忆转瞬即逝,江凛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想控制着把尾巴收回来,就见面前这一本正经的修士,不知何时,竟在用指尖逗弄他的龙尾。
龙尾也像有自己的意识似的,黏黏糊糊地缠上去,连鳞甲都软化了几分,表示着自己的喜爱。
江凛眉心一皱,倏地把龙尾和龙角都收回体内,刚想说些什么,便听靳言大言不惭道:“……是它先缠着我的。”
他神情淡淡地补充,“它挺喜欢我的。”
江凛顿感一股牙痒,手也攥紧成拳,简直想一拳砸死面前的人:“……你到底是谁?!到底想要干什么?”
靳言注意到了他即将可能存在的暴力行为,修长的大手握住他攥得发白的手指,拍了拍,然后看上去不费什么力气一点点把他的掌心展开:“……小心伤到自己。”
江凛刚积攒起的怒气瞬间被卸了去,他看着自己变得毫无攻击力乖乖待在男人掌心的手,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他的体质和常人不同,活了这么多年,他还从未遇到手劲儿能大到直接卸了他的力道的人。
而且看上去毫不费力。
见这人的眉心始终皱成个川字不肯松开,靳言又把他的手放回原来的位置,主动介绍道:“我叫靳言。”
江凛面色稍霁。
靳言又接着说,“是你未来的道侣。”——
作者有话说:才发现有读者给我投了地雷,感谢落[求你了]
第40章谎言如此美妙“……因为需要你。”……
话音落下,江凛的脸色又变得十分精彩。
他的瞳孔跟着这句话微微放大,不知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只感觉手又痒了,但想到刚才手指被一根根掰开的场景,最终还是有些烦躁地收回了手。
神经病……
江凛复又倒进床塌,用手臂遮住眼睛,心想。
一见面就说出这种话……面前这人看着倒是冷淡正经,脑子指定有点毛病。
但不知为何,心中那一团聚起来灼烫恨意却莫名其妙被这略显荒谬的说辞打散,虽然隐隐作痛,却少了几分无处不在的窒息。
靳言却以为他又难受了,没再出声,只帮他盖好被子,抱着剑静立一旁,想了想,怕江凛睡不着,用灵力悄悄在树梢上勾了一片叶子,放在唇边,吹了一曲安魂咒。
他记忆力很好,虽然江凛不曾提起,但他还记得原文中是怎么描写江凛渡过这段日子的:
“……半龙半人的体质向来都是强大的代名词,断骨能再生,挑断的手筋脚筋也能长回来,但江凛大半生的苦痛折磨都是缘此而生,就连今天困于这一方囚笼,也要受这体质折磨。”
“与旁人不同,到底说不上是祸还是福,是灾还是运。”
“但疼痛发作起来之时,江凛靠着冰冷的铁笼,嗅闻着腥臭的鲜血,无数次在锁链里挣扎着,握住自己的龙尾,真想把自己多余的那根骨头硬生生扯下来,连同这些年受过的苦楚也一同剜下来,好叫这惨淡淋漓的人生就此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