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船,除去老船夫,顾宁初与赢周,还有七个人。船尾是咬牙切齿瞪着顾宁初他们的九黎人,现在已经知道他叫山骨。剩下的人聚在船中,与他们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一个是最开始跟顾宁初说话的书生王中意,还有他的同伴,一同赶考的游星明;还有一对回乡探亲的夫妇,丈夫名叫贺启新,从他们的闲谈中得知,妻子文月岚已经有了近六个月的身孕;
还有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瘦削的中年男子,名叫孙庆。他一直独自待在一个角落里,并不太热络,只偶尔应和上几句,这次也是走西江水路准备回乡。
船晃晃悠悠地向着湖中心驶去,天边的乌云也离他们越来越近。风越来越大,原本清明的湖水渐渐变得幽深、暗沉,掀起阵阵波浪。
“船家,若水镇还有多久才能到啊?”贺启新着急地问。
文月岚身怀六甲,受不了船只如此的颠簸,脸色很差。贺启新担心地扶着她,不住地探出头去,只看见远处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像是一座小岛的样子。
船夫:“快了,快了……”
“你放屁……”
山骨似乎也是晕船,有些恹恹地靠在船边上,不耐地说:“你这快了都说了不下三十遍了!再说一遍还不到的话,小爷就把你这破船劈了!”
“哎哎,别这样,都是贵客……这不,到了!”
天已经黑了,船上点起了灯笼,终于慢慢地停靠在一个简易的码头,大家都有些疲惫地从船里走了出来,顾宁初一手牵着赢周,一手拄着那根青竹杖,慢悠悠地踏上小岛。
岛上砂石遍地,约百步远,则是一片高大浓密的树林,有忽明忽暗的灯火从林中透出来,一条小路蜿蜒着深入林中。一个石碑歪斜着插在岸边,上面刻着三个字:若水镇。
“大家跟我来,我带大家先去镇上的客栈住下,休息一下。”
船夫在前方招呼着带路,一行人都有些累了,互相搀扶着跟在后面。
“累死小爷了……”山骨骂骂咧咧,在经过顾宁初身边时,忽然停了下来。
他比顾宁初略高些,此时微微低着头,凑近顾宁初的脖颈,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小瞎子,你真的很香,很……”
“很诱人。”
“真的。”
山骨凑得太近,以至于顾宁初后颈处已经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热气,甚至,他的手已经快要触到!顿时觉得脖颈处的汗毛都密密地竖了起来。
“让人忍不住想……啊!”
“哗啦啦——”山骨猛地退后几步,一身华丽的首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眨眼间,他的左边脸上就出现了三条血痕,细密的血珠从伤口处渗了出来。
赢周已经将顾宁初拉到了自己身后,他面如寒霜一般,冷冷地看着山骨,周身散发出令人胆寒的俾睨气息。宽大的袖袍下,尖利的指甲飞速地缩了回去。
“歘——”
山骨毫不畏惧,抽出腰间两把腰刀,恨恨地盯着赢周,大叫道:“凑近些都不行?你属狗的,护食呢!”。
赢周眉目森然,当着山骨的面,将右手指尖的血珠弹落,并不掩饰隐藏。山骨恨恨地咬着牙,握刀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赢周却并未与他多说一个字,只用左手在顾宁初颈后用力擦了几下,像是要把方才山骨凑近时留下的味道给擦掉一样。
顾宁初感受到赢周压抑的怒气,此刻乖顺得像一只小兔,一动不动任他擦,只觉得有些痛的时候,才小声道:“赢,赢周……我饿了……”
赢周手顿了顿,垂眸见顾宁初脖颈已有些发红,方觉自己下手重了。
“好。”
耽误了这一会儿,前面的人已经走远了。赢周牵着顾宁初的手,不再给山骨眼神,往镇上去了。
直到赢周走远,山骨才放松了戒备。那个男人周身强大的气息,竟然令他不自觉地感到危险。可是……他用手指抹了抹自己的脸,触手黏腻,是血还没有止住。
“嘶——”山骨冷笑,“下手挺狠啊……不让碰,我偏要……”
赢周走得很快,顾宁初跟得有些吃力。路是石板路,并不太宽,大约是三四个人并排的宽度。道路两旁稀稀拉拉地矗立着一些青石白瓦的民居。
王中意摇着折扇,疑惑地问领路的船夫:“怎么,镇上的人歇得如此早么?这日落才不过一个多时辰,街上竟一个人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