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攥着刀柄的手紧了紧,使着为数不多的耐心把话问得更清楚些,“庄和初有没有告诉过你,苏绾绾,就是先帝为他赐婚的那个梅知雪?”
话既摊开到这份上,她也没什么扯谎兜圈子的必要了。
“我知道。”千钟道,“但那婚事已经——”
不待她再添什么天上地下的废话,裕王又问:“梅知雪又是什么人,你也知道吗?”
梅知雪是什么人?
千钟怔愣间,那沉默良久的人忽道:“这些与郡主无关——”
“晚了!”裕王遽然厉叱,“你传话给大皇子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本王要与郡主叙话,庄统领就去外面院子里,跪候吧。”
“父王——”
“不然,本王就要将梅宅里这些人都带去京兆府,仔细审一审梅重九的下落了。”
这一句仿佛顿然落下的一道闸门,将千钟讲情叫屈的话一滴不漏地拦在了喉咙口。
与庄和初分开被问话,也不是头一回了,但先前每一回,她唱的是什么戏码,扮的是什么角,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个底。
这回却是空空荡荡,一点也没有。
无论大皇子还是裕王,都来得毫无征兆,庄和初不曾与她合计过对策,也没给她任何示意,直到这会儿,她还仿佛在一团浓雾里没头苍蝇似地摸索着。
千钟不由得望向庄和初。
裕王这一声令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庄和初没应声,但已起脚转身,千钟急切地朝他望去时,正与他转身间经过的目光相接。
那目光不着痕迹地向她深深一看,带着一道似有若无的笑意,微一点头。
俨然是一句安抚,让她不要担心。
可这安抚来得毫无道理。
要留下来糊弄裕王的是她,她不是担心,她是心急,急着想要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戏码来糊弄才好。
不对……
今日在这里,自始至终,就只有一出戏码。
一念乍然闪过,千钟头皮蓦地一阵发麻。
自从知道那一逃十年杳无音信的梅知雪竟投身进了裕王府,并对那为她守了十年“活寡”、受尽闲话的赐婚夫婿,和那因她而不得不远离故土、卷入皇城诸多是非的盲眼兄长,不但没有一丝牵累无辜的歉疚,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且这二人也不觉委屈……
千钟就依稀觉着,当年这赐婚与逃婚的事里,兴许还有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的隐情。
从前,这些事与她唯一的瓜葛,也就是她借了梅知雪弃掉的那张皮,其中再多的事,没人与她提起,她也很是识趣地不多加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