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简单,他不需要提前为自己购置一块墓地,因为自己死后会被火化,然后和许许多多的骨灰一起洒向大海。
大海广袤自由,包容千万灵魂。
这么一想,死的也不算孤独。
然后,他就死了,不需要祭拜,没有墓碑,等到多年后不会再有任何人记得他,他的名字不会被任何人提起的时候,于是,楚衿彻底的死了。
楚衿不由得想到,既然自己穿越到了这里,那他在原来世界还存在吗?
诡异的命运会为他安排一场荒诞的死亡,还是抹去他存在的一切痕迹?亦或者……另外找一个‘楚衿’?
脑海里,在办公室失去意识前一秒的画面一闪而过,楚衿倏地牵唇笑了,Omega发情疼死……这种死法还挺丢脸的,还是当他死了好了。
雨势渐渐小下来,打在雨伞上的声音从噼里啪啦变成淅淅沥沥,伞檐落下的雨水一滴滴落下,落在石砖上,溅湿楚衿的白鞋。
不远处的嫩黄色的小伞动了下,很快,他听见飞飞大声喊他的声音。
楚衿看着靳则序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墓地中,垂眸间,眸色暗了暗。
没有犹豫,楚衿抬脚往黄色小伞的方向走去。
……
好风水的墓地可遇不可求,但碍于忌讳,很少有人会在自己年纪轻轻身体健康的时候为自己选好墓地。可南城人谁都知道,靳氏的董事长靳慎亭早在二十几年前就为自己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选好了归宿。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当年传的沸沸扬扬,多家媒体传言称靳慎亭身患重疾,不久于人世,并对靳氏的下一任接班人议论纷纷,彼时的靳成规也不过是个几岁小孩。
蒙蒙细雨像给墓园蒙上了一浓重的雾,靳则序的身影没入雾里,一步一步,皮鞋的红底粘稠的深绿色,阴湿沉郁。
靳则序的脚步停在一座没有名字的墓碑面前,江津远弯腰放下怀里那一束洁白的百合花。
百合花香气清幽,一阵风起,吹落边缘那片要掉不掉的花瓣,味道很快散掉了。
靳则序没有说话,他冷眼看着江津远送上花,然后语气轻佻的问:“靳叔叔身体还好吗?”
“死不了。”靳则序冷声。
“真遗憾啊。”江津远突然抬头看天,一副怅然若失的口吻:“靳则序,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你还记得吗?”
“我来不是和你来叙旧的。”靳则序打断他,“说吧,找我干什么?”
江津远蹲在地上,抬手抹了把墓碑台面上积蓄雨水,因为工作人员的疏忽,那里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小猫爪印。
抹去又有什么用?雨还在下,爪印一直在,雨水很快在会蓄在小猫爪印里,晒也晒不干。
江津远今天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和靳则序追忆往昔。
“阿序你知道的。”他说的是两人小时候的称呼,“这个墓碑原本是给我准备的,这片空白的地方本来应该是雕刻我的名字。”
江津远抚摸墓碑,好像在抚摸过去自己的那张脸,青涩倔强,沾满了鲜血。
他突然笑出声:“我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将它送给你,毕竟还没死就替自己选好墓地,你也算是和靳叔叔一脉相承了。”
如果是十年前的靳则序,大概会被他的话激得冲昏头脑,能当场将人按下死伤捶到半死,但将近十年过去了,那从旧事已经没那么重要,但要是真要提到当年,靳则序确实后悔,后悔当年自己拿的是的花瓶,不是一把匕首。
“南城墓地的价格每天都在涨,看来我应该说声谢谢。”
“你他妈放屁!”江津远刷地一下站起来掐住靳则序的脖子,五官因为巨大的愤怒扭曲在一起,他几乎失去理智,愤恨的目光死死钉在靳则序脸上,几乎像是要往他身上捅上成千上万把刀子,“靳则序,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却让我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月!”
靳则序的脖子迅速蹿红了,掐在脖子的那双手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可见江津远所有的力道之深,他是真的要靳则序死,而后者站在原地,没有挣扎。
良久,靳则序沙哑的声音从喉间溢出,他冷笑了一声,断断续续地说:“我也一样。”
……
十几年前,靳则序和江津远都是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靳则序品学兼优,江津远个性张扬,两人的关系并不称得上好,却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靳则序是私生子,江津远的父亲出轨成瘾。
所以第一次见到靳则序,江津远本能的厌恶,他讨厌那些好学生虚伪做作的样子,讨厌一个私生子鸠占鹊巢,他不止讨厌,他还有点害怕,害怕有一天母亲去世以后,也会有这样一个人来到他的家里,抢走他的一切。
少年人的友情真的很奇怪。
那一年,那个优秀又规矩的靳家二少爷放火烧掉了自家庄园,火光滔天,熊熊烈火烤得人身上滚烫,通过救援通道离开的时候,江津远和被惹人群冲散,他看见火光中站着一个人,一个黑影,腰杆挺拔,单手插在兜里,随手往火场里丢了一根烟。
那人转过身,掸了掸身上灰尘,抬眸间,四目相对,炙热的火光在靳则序漆黑空洞的眸子里燃烧,冷得人脊背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