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靳则序被赶去国外,他们之间开始保持联系,跨越大半个地球的时差里,江津远知道他在哪个餐馆里打工,靳则序知道他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很快,江家就会迎来另一个女人,而江津远需要叫她“妈妈”。
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但显然江津远无法接受,他们之间的联系渐渐变少了。
靳则序很少回国,即便回去也很少回到江家,没人知道当年他为什么要烧掉庄园,包括江津远。
庆功宴主角是他的哥哥靳成规,江家人也受邀参加。
隔着宴会上觥筹交错的人影,两个少年人再次相见,分外生涩。
稚嫩的脸上早就褪去的青涩,下颌的棱角和复杂的眼神足够他们惺惺相惜。
两人各自端着一杯香槟离开充斥着人情交易的名利场,坐在酒店空荡荡的楼梯间里,两个杯子互相碰撞,酒水激荡,就像是少年澎拜的心。
“伯母身体还好吗?”这是两人之间说的第一句话,靳则序开口的。
“不太好,她要死了。”江津远垂下头说,“我见过那个女人了。”
靳则序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个小三,那个继母。
面对江津远那些不堪入耳的咒骂,靳则序无言以对,因为他的身世同样不光彩,他没办法出声诋毁,那样等同于和江津远一起辱骂他的母亲。
自尊心让靳则序闭上嘴巴,竟然无端生出愧疚之心。
两人杯中香槟即将见底,楼道里的声控灯开了又灭,江津远坐在他身边,掩面抽泣。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江津远抬起头,问了靳则序一个问题:
“你当年为什么要纵火烧掉庄园?”
靳则序顿住了,江津远声音消散的那一秒,头顶上的白炽灯随之灭了,空荡的楼道里一片安静,消防通道指示灯泛着微弱的绿光,照不清彼此的脸。
沉默了半晌,靳则序回想起几年来他们的联系,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靳成规第一次见到他和母亲时出现的眼神,隐忍的恨!
楼道太过空旷了,一点点声音都会飘荡回响,经久不散。
黑暗里,靳则序压低声音,将他的身世全盘托出,结束的时候,他彻底松了一口气,垂头时,他看见江津远眼里兴奋的光彩,起初,靳则许只以为他醉的糊涂了,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得逞之后的狡黠。
“我烧的不是庄园,是玫瑰。”靳则序说
靳家没有人喜欢玫瑰,却有着一大片玫瑰园,不是随意种的,是悉心养护的,每一片叶子,花瓣,甚至尖刺都是为了纪念,哦不,是祭奠。
江津远发了疯地窜起来往外跑,等靳则序反应过来的时候,酒杯已经碎在地上,头顶的灯光瞬间亮了,他意识到什么往外跑去。
远远的,江津远已经站在了那个备受瞩目的聚光灯下,靳则序猛地脚步一顿,他冲上台前那人揪下来,在他即将将那个秘密公之于众之前。
意外让在场所有人哗然。
“你要干什么!”
靳则序死死揪住江津远的衣领,那一刻,他看到江津远眼底的嫉恨与妒意,就像那场庄园里的大火,不止对他一个人。
江津远突然暴起,握住了靳则抓着他衣领的手,对峙间,江津远压低声音贴在靳则序耳畔,“你说我要是在这里把你秘密说出来会能不能毁掉靳家,毁掉你?”
靳则序的神色瞬间变得冷冽无比。
“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没想到还是个替身。”江津远笑容玩味,“真脏!”
随着花瓶破裂的声音,江津远一头栽进碎片里,脑后迅速晕开一大片鲜血,和地毯上红色的花纹融为一体,娇艳欲滴。
靳则序手里剩下的花瓶底部残片还在滴血,人群涌上来的前一秒,靳则序冷眼看着直直倒在地上的江津远,读出他上下翕动的嘴唇里吐出来的一句话。
“靳则序,你他妈就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雨水打湿睫毛,眼前像是起了一层雾,江津远掐着靳则序脖子的手缓缓松下来,佯装不经意道:“哦对了,你那个助理叫什么来着?楚衿是吗?”
“江津远!”靳则序向前猛地揪住江津远的衣领,厉声警告,“你敢动他,我弄死你!”
江津远走了,身后那束百合花早被雨水打烂,烂在土里。
在他术后昏迷的第十五天,他的母亲去世了,躺在病床上插满管子的人错过了他和母亲的最后一面。
橡树下,目睹一切的楚衿心脏迎来一记重锤,他踩着湿漉漉的草坪缓缓走过去,将伞撑在靳则序头顶,面前的人转过身,脖子上已然红了一大片。
看到楚衿,靳则序第一反应是生气,他忍不住责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
他的声音像是混了沙砾一般的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