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劝我放手?”
心思被骤然点破,温禾有点不自然地偏过头,“没有啊。”
“我知道君子成人之美的道理。”青年唇边勾起一抹微笑,清浅柔和,像一壶陈酿,初尝甘甜,回味确实苦涩。
“也明白两情相悦方能长相厮守,白首不离。但若是叫我放手……”
指节攥得青白,柳絮被碾碎从指缝里零落。
“那这些道理都是废话,一句也不能听。”
温禾没敢回头看身后之人的表情,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不断颤抖,幅度大到只要有心之人关注到就能发现。她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到宋默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戾气,是她之前从未发觉过的,虽稍纵即逝,却让她感到害怕。
话题谈到这个地步,也再无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温禾抬腿从他身边匆匆而过,这回他罕见地没有提步追上来紧紧跟在她身后。
青年清瘦的背影在凄冷萧瑟的庭院中显得寥落非常,静默站了良久,他缓缓张开手心,目光落在其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又缓缓收拢。
温禾回到屋内,婴孩睡着后已被放回摇篮中,晨哥儿蹭在小芳儿边上正说些有的没的。他这副眼巴巴的样子看着弱势,但一言一行都不容人拒绝,反倒是真正占据着主导的地位。
见到她走进来,小芳儿抬起头,眼神直勾勾,不管温禾怎么移动,那个眼神都黏在她身上几乎很难被扒下来。
温禾实在忍不住被这种眼神反复凝视,遂主动开口:“你是有什么话想说?”
“我认得你。”
小姑娘的声音要比她实际看起来的长相更长几岁,语调缓缓,带着一种与年岁不符的沉静。
“你认得我?”温禾挑眉,不以为意地反驳,“但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好像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在我的梦里,我见过你,你当时和小鱼儿姐姐一起。”小芳儿的语气肯定,沉稳的眸中终于亮起属于孩子的光亮,“你是来带我们走的,对不对?”
温禾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她堪称热切的眼神,感觉自己好像有些低估了小鱼儿的能力。
只是一只单纯的地缚灵居然可以超越界限连续托梦给两个人么?
一个李婵娟,一个小芳儿。
有机会她倒是想问问小鱼儿是怎么做到的。
温禾意外过后,刚要张口就被一旁的晨哥儿打断,男孩的语气有些着急。
“你要走?走去哪儿?”
还不等小芳儿回答,他急急站起身劝阻道:“你不能走的,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能离开!”
小芳儿没有回应他无理的要求,甚至连瞧都没瞧他一眼,只是盯着温禾等待她的回答。
温禾没吭声,迎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到底是年纪小藏不住事,被无视的晨哥儿当即就上了火气。大概是听说了别家也有跑了媳妇儿的事情,而他又早早将小芳儿当作了自己的人,当即起了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的错觉,咬着牙要跑出去找人告状。
他找的人除了他那个管着养育院的阿娘,又还能有谁?
小小的身子一声不吭地就从温禾身边窜了过去,掀起了一阵风,瞬间跑没了影子。
“晨哥儿!”
温禾惊呼一声,守在门口的宋默顿时反应过来,也追了出去。然而养育院的地方实在不大,只是几个空隙的时间里,晨哥儿就已奔至了最里侧的那间。
他抬手叩响了门,才听见里头好像还有第二个人的声音,呼吸沉重,伴随着几声闷哼和若有若无的他听不懂的调笑。
被来人打乱了兴致,女人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和恼怒,气息急促。
“死丫头,又搞什么?真是一天安生日子都不给人过。”
一番桌椅碰撞的动静之后,木门被打开一条缝隙,露出女人微微娇红的脸。想来是结束的匆忙,还未来得及整理,因而发丝凌乱,简单披上的外衫滑落,香肩半露。
怎么看都是不太正常的样子。
晨哥儿今年不过九岁,但是懵懂之间好像窥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喃喃:“阿娘……”
女人蹙起远山黛眉,目露不悦地斥责道:“你怎么进来了?我现在跟你说的话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了,管不了你了是吧。”
“不是……”被呵斥了一通,晨哥儿全然忘了自己是来告状的,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瞟着女人的脸色。眼神又忍不住往门后偷看,可惜门缝被他娘挡得严严实实的,屋内又没燃灯,窗户也都关拢了透不进一丝光亮来,他什么也看不见。
“肯定又是那个丫头把你放进来的。”女人高声喊起来,“芳丫头!芳丫头!快给我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