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没有说话,李渊在某种方面来说是狡猾的,故意用着李世民对他的期许绊住他的脚步。
李渊似乎是透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他顿了顿,声音渐轻:“明,尚书有言,视远惟明听德惟聪,德有了,二郎又怎会忘记才呢?”
“他真的很喜欢你,桩桩件件都要给你最好的。”
“哪怕身为储君你的字根本就是没几个人能叫,他依旧会翻阅文集给你取最好的字。”
“与我说起你来是浑然的欣喜,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对我他能有几分真心的笑面。”
李承乾沉默片刻,头一回认真看向了李渊。
这个也曾屏雀中选意气风发的男人,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老态疲倦?
这个也曾因为少年李世民生病而真切祈祷立碑祝福的男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因为权利而选择放弃那个他曾最爱的儿子?
功高震主,偏生李渊并不是一个大度之人,恰如走向死局,玄武门之变再无被阻止的余地。
李承乾垂眸,他依旧不想评价这对父子之间的恩怨。
释然不等于原谅。
武德后期的李世民有多痛苦,他无法体会,所以他更加不会替李世民选择原谅去亲近李渊。
“所以上皇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李渊叹气:“朱曦耀眼,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着自己的光辉,可这份光辉却又难免灼人。”
“我曾关切他,也曾嫉妒他。”
“承乾,你不要走上我的老路。”
李承乾哂笑,直到这个时候了,李渊还在不自觉将责任往李世民身上推吗?
他拂袖转身,语气冷得不带一丝波澜。
“朱曦耀眼,光辉灼人。可上皇是否想过,是否是您身处黑暗才会抗拒这份温暖?”
“死死抓着权利不放玩弄权术的那个是你,不是李世民。”
“至于我?我可与上皇不一样。”
李渊盯着李承乾的背影,默然良久。
***
“吃火药了?火气这般大。”
李世民带着调笑的声音传来,李承乾撇撇嘴:“没什么,就是遇上上皇了。”
李世民点头:“原来是上皇,上皇只昨日与我提到了你,我顺便讲了讲给你新取的字,怎么你是不满意我给你取的字?”
虽然看出了李世民明显在逗他,但李承乾依旧慌忙解释:”没有,阿耶给我的高明这样美好,我都怕担不起这个字,哪里是阿耶说得这样!“
李世民单手撑着下巴:”你总是在习惯性妄自菲薄,承乾,你不该是这样的。”
“这一月来你在鸿胪寺做得如何我看在眼里,百官看在眼里,高明,你担得起。”
从头到李世民都没有提起过李渊,这对父子之间究竟是个怎样的心态,谁知道呢。
但总归是回不到唐国公和李家二郎那段时光了。
“聊聊吐蕃吧,你对于吐蕃是个怎样的看法?”
李世民好整以暇,话锋一转,等着李承乾的回答。
李承乾沉吟片刻,心中结合着后世史料以及这一个月来在鸿胪寺的所见所闻,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虽是新兴势力,但未来未必不会成长为薛延陀西突厥这样的存在。”
李世民眸光微闪,问得极快,根本不给李承乾思考的时间:“何以见得?”
“这块地方从古至今可从未出现过什么大患。”
李承乾不假思索:“吐蕃年轻的新王松赞干布并非寻常人。”
李世民不置可否:“还有呢?”
“吐蕃身处之地极为特殊,我唐军日后若要仰攻一路往上恐怕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