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宜随侍在宗太妃身边,垂着眼帘,安静地像一只鹌鹑。
谢云朔已经收弓,却未下?马,他?的视线自太妃的坐席之后扫过?,见?她并未抬头,神色微滞。
皇帝倒是心情大好,亲下?坐席迎他?,又命宦官领他?入座,为他?赐酒。
席间喧腾一片,气氛却还不错,宗太妃年事?已高,今日也喝了两杯果子露。
她抬起眼帘,意有所指地看了薛嘉宜一眼,问道:“不上去寒暄寒暄吗?”
席过?半程,皇帝有些乏了,又兼多饮了几?杯,已经离席休息。席上的氛围松快不少,不少人都离开坐枰,酬酢去了。
薛嘉宜保持着垂眸的姿态,朝宗太妃屈膝道:“我现在是庆安宫的人,不该有所倾向。”
她如今已经不是那个混沌无知的小姑娘了,朝野的局势不说?尽明,心里却也有些数的。
宗家简在帝心,便是因为从不站队,更未在储位之争中,对某位皇子表现出明显的倾向。
宗太妃笑笑,未答。
中立有时候,也只是一种选择而已,随着皇帝年事?渐高,这个都不得罪的选项,很?快就要变成都得罪了。
她转过?话题,道:“随你?。不去寒暄,去玩一会儿也好,不必天天在我跟前拘着。”
薛嘉宜抿了抿唇,往谢云朔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那边自是最热闹的,许多有名有姓的贵人,这会儿都凑在他?坐席前。
而他?的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骨节分明的长指间拈着只白玉樽,虽听不清他?和旁人交谈的内容,瞧着也是一副长袖善舞的姿态。
不知为何,薛嘉宜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收敛目光,朝宗太妃福了一福,随即,往和他?相反的另个方向离席了。
她如今对皇宫已经很?是熟悉,没有往会冲撞贵人的地方去,去了一个稍显僻静的莲池。
这边人虽少,风景却不错,她深吸了一口气,胸中憋闷的感?觉稍散。
她侧过?身,正?向继续往前走走,却听得附近有人叫她。
“薛姑娘!”
薛嘉宜脚步微顿,抬眼,见?是季淮,有些惊喜。
“季公子,今天你?也来了?”
季淮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道:“惭愧、惭愧,我尚在读书,只有一个秀才的功名,没有官身,是随我父亲来的。”
薛嘉宜莞尔:“我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女官。”
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面?往前散着,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聊了不过?两句,薛嘉宜的步子忽然顿住了。
她偏开头去,正?要调转方向,莲池尽处的六角亭下?,却施施然走出一人。
锦袍墨冠、腰束鞶带,不是谢云朔又是谁?
他?的声音随风而来,比他?本人的身影到得更快。
“浓浓。”
谢云朔堂而皇之地这么叫她,若有似无的视线,却落在她身侧男人的脸上。
“不介绍一下?吗?你?的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