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政道强调,“他们是被突厥人掳走的。”
“哪里不一样,突厥人和义成公主,有什么区别?”
杨政道没说话。
李星遥也不再说话。
李星遥心中只觉好笑,她明白杨政道的意思,杨政道是想说,隋炀帝死后,隋朝并没有灭亡,义成公主借此处,重新拉起一支队伍,将所有隋朝的王公贵族和逃出来的臣子百姓组织起来,组建了一个后隋小朝廷。
在这个小朝廷里,逃难来的隋朝百姓,他们不是奴隶,是有名有姓的隋人。而像她这样的,板上钉钉的大唐人,是隋人的生死仇敌。
大唐“偷了”大隋的家,大兴已不再是大兴,所以大唐人,长安人,都没资格和普通隋人一样,过着看似偏安一隅的安定生活,她,只能成为奴隶。
可,张娘子他们呢?他们明明也是大隋人,只是,他们运气没有那么好,在流亡定襄之前,就被突厥人掳走了。
被掳走了,便只能做奴隶,因为他们是突厥人掳走的,义成公主不会为了他们伤了与突厥人的“和气”。哪怕如今进了定襄城,哪怕他们的的确确是隋人,可,还是只能做奴隶。
这是一个悖论,一个连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的悖论。她无意与杨政道争执,只是看着杨政道突然就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气氛有些尴尬,最终还是杨政道先出了声,道:“不管怎样,在定襄比在他处好得多,至少这里,汉人更多。过几天,我要去五原,劳烦你帮我照看此处,这些菜,就权当我的谢礼吧。”
李星遥脑海里突然响起熟悉的嘶嘶声。
她眼皮子一跳,试探着问了一句:“五原?”
那嘶嘶声更明显了。
“嗯。”
杨政道无意多说,转过身,主动将菜地里的菜全部摘了下来。
看着那一大堆菜,李星遥暂时将心中疑惑撂开,她自然高兴,走一趟,“白”得了这么多菜。可,这么多菜,她该怎么拿回去?
“树林外有人等着呢。”
杨政道又说了一句,目光落在树林外头,而后,转身走了。
李星遥愣了一下,试探着对外头喊:“王阿存。”
果然,下一瞬,王阿存的身影就从树林外出现。
“快帮我把这些菜拿回去。”
李星遥忙招呼他上前,也不问,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抱着一大堆菜往回走,一边走,另一边李星遥问:“五原,离这里很远吗?”
“算不上远,但,也不至于太近。大唐边陲朔方,便在五原附近。炀帝时,五原本为隋所有,后来突厥强盛,五原便为突厥人所据。那里水草丰茂,突厥人喜欢在那里养马。那日我们寻木头时骑的马,便是从五原来的。”
“你竟然能分辨出马的产地。”
李星遥又一次被惊讶到了,她转头看向王阿存,步子也顿了一下,“如果我说,我想去五原。”
“那就去。”
王阿存不回避她的眼神。因为回答的太快,让她一时间还有些怔愣。
……
此时的朔州城里,李愿娘已经收到了探子的消息,知道李星遥就在定襄城。她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告诉赵光禄,她要进定襄城。
赵光禄知道自己拦不住她,沉默了许久,留下一句:“去吧。长安城里,都交给我。”
他只能处理好身后事,为她遮掩,为她免除后顾之忧。
二人商量好了何时又以何种办法潜入,可他们不知,长安城里,赵端午也有自己的打算。
赵端午接到赵光禄送回去的消息,知道李星遥就在定襄城里。几乎是在李愿娘前脚进入定襄城里,后脚他就写下了两封信,一封送到长孙净识手里,另一封,送到了萧义明手里。
萧义明接到那封信,一目十行看过,下意识地,便准备叫人去秦王府找长孙净识。
可,话才出了口,想起,以赵端午之坚定,之机灵,恐怕在给自己送来信的同时,也给长孙净识送了信,便把人叫了回来。
捏着那信看了许久,他心中难受,只觉喉咙好似被一颗杏子卡着,不上不下。
仆从见他形容,小心翼翼道:“四郎先别着急,柴家二郎一贯爱说笑,或许,此次也只是一时冲动,冷静下来,就好了。”
“你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