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阳梅家。
梅家是城中有名的富户,只是城中人说起来皆半怜悯半嫉妒地慨叹,家财万贯又如何,只生了一个女儿,远嫁京城,留下梅老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守着这座宅子。
祁云照站在假山旁,耐心地等着下人进去通报,他刚进邵阳,就把马交给了天寻,让带去驿站,他先来了梅府。
庭中人不多,却很热闹,来往之间都大胆地朝他瞥一眼。
祁云照浑然不觉这些目光,他抬头看着屹立在院子里的丹桂,片刻失神,院子打理得很精致,是与阗京截然不同的婉约之色,庭花蒙蒙水泠泠。
“小少爷,前几日就接到了你递的信件来,可算到了。”一穿棕色长袄,两鬓斑白,半佝偻着腰,偏生还留着一撇八字胡的老头脚步飞快走了过来。
祁云照笑了笑,“庆伯,您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庆伯是外公家的管家,从小看着他娘长大的,当初他跟着爹娘来邵阳,庆伯高兴地四处带他游玩,祁云照看见他依然十分亲和,丝毫没有半点陌生感。
“诶,诶,累了吧,长高了不少!先去坐会,老爷他正盘账呢,近来城中商队众多,忙得很。”庆伯笑着连连点头,抹了一把脸,不死心地朝他后面望了一望,失望地移回视线。
祁云照知道他在看什么,他抿住双唇,没有说话。
庆伯拉着他往里走,还自顾自嘟囔道,不知道像在说给自己听还是祁云照听,“你信中说你一个人回来,我还不信,这下可…”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小姐何必呢…就这么狠心,这么多年不回来看看。”
祁云照心像是被攥紧,他刻意移开视线,打量着院中的花花草草,任由风拂过他身侧,花絮缭绕庭中。
“我这次来可是有正经事,是来处理公务的。”祁云照提高声调,佯装得意。
“云照长大了,有出息。”庆伯像是被老掉牙的酸腐诗人附身了一样,感慨万千地点点头。
祁云照被他慈爱的目光活生生看出来一身鸡皮疙瘩,他许久没受到过长辈这么喋喋不休的关心了,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庆伯将他领到正厅,庆伯叫来几人端进来邵阳时兴的果子小食,一个劲给他塞吃的,又问了半天他们在阗京如何,祁云照一一耐心回答。
“我的宝贝外孙来啦,让外公瞧瞧长多高了。”门外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笑语。
庆伯走到门口揭开门帘,祁云照拍了拍手上拿过糕点的碎屑,站了起来,他笑意盈满眼眶,“肯定是比您都高了。”
“浑小子,还是这脾性。”梅尧笑得开怀,重重拍了拍祁云照后背。
祁云照看过去,见老人除了头发斑白,精神却是矍铄,声如洪钟,脸色红润,他悄悄放下了一点心。
“怎么突然来邵阳,是不是想开了?外公跟你说啊,这宅子漂亮吧,城中还有好几座呢,商铺…你来跟着外公做生意,统统都是你的。”
“外公~!”祁云照无奈开口。
梅尧顿了顿,撇撇嘴道,“行行行,我不逼你,不知道遗传了谁的倔脾气。”
见老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眸伤怀。
祁云照见状,有心打诨,“当然是您的,老倔骨头,一把年纪还盘账,交给底下人又不是做不了。”
“可不是呐,小少爷,你可得好好劝劝老爷,他有时候还忙到亥时呢。”庆伯见缝插针,急忙“上奏”。
“要造反啊。”梅尧瞪了庆伯一样,庆伯瞬间捂住偷笑的嘴,
梅尧往祁云照背上甩了一下,祁云照顺势踉跄一步,老人这才眉开眼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