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警方调查数月未果,登报公示也石沉大海,最后只得来到伐木场告知结果,并准备把孩子带去福利院时——
唐东鸣发现,他已经撒不了手了。
他就像是一个催产素分泌过剩,又或是杏仁核开发过度的降智奶爸一般,主动追问起了领养相关的事宜,并在旁人的百般不理解中,把所有手续都火速办了下来。
于是,次年。
当西南那边的生意暂时告一段落,他们的大本营转回钟灵时。
唐东鸣带回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第一桶金,还有一个不足周岁的孩子。
*
“那时候,我让老张不许告诉任何人,亲戚朋友问起,我也说你是我亲生的,说孩子她妈跟别人跑了。”
想起当年,唐东鸣似乎觉得有点好笑:“就因为这个,我当初还收获了不少同情呢,差点给你骗了个妈回来。”
唐宁也有点好笑:“那怎么没骗到?”
唐东鸣摆摆手,不屑似的道:“嗐,那时候生意那么忙,哪有功夫考虑这些。”
他虽不说,但唐宁估摸着,真正的原因肯定不止于此,她这个拖油瓶恐怕也是重要因素。
但如今早已时过境迁,再深究这些也没多大意义,唐宁只道:“那你现在不忙了,也该有时间考虑考虑了?”
唐东鸣轻轻哼笑:“得了吧,这种事考虑它干啥?命里有时终须有,随缘呗。”
这话说得可实在双标,当初给唐宁相亲相得起劲,到他自己这儿却又“随缘”了。
不过唐宁倒也没拆穿他,兀自出神一阵后,忽然想起道:“诶等等,那支毛笔呢?”
她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这段往事分走了注意力,竟都差点忘了那支毛笔的事儿。
唐东鸣一愣,恍然记起自己居然漏了这茬,连忙“哦”了一声,道:“那支笔,我存在了铜州银行的保险柜里。”
“铜州?”唐宁略感诧异。
铜州是西南地区最发达的一线城市,但距离钟灵却是十万八千里。
这个地理位置,不免让唐宁猜道:“你是当年就把它存在了那里,从来没带回来过?”
这话像是勾起了唐东鸣什么不好的回忆,他皱眉道:“我倒是也想过把它带回来,但那支笔……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唐宁疑惑:“为什么?”
唐东鸣道:“当初还在伐木场的时候,有一次,我拿它逗你玩,看你好像还挺喜欢的,就让你抓着玩儿了一会儿,结果从那天开始,你就……”
他似乎不知该怎么形容,末了终于总结出一句:“……跟中邪了似的。”
“中邪?”唐宁不可思议。
唐东鸣凝重地点点头:“我好几次大半夜醒来,都听见你在咯咯笑。转头一看,就看到你坐在摇篮里,远远看着柜子上那支毛笔,一会儿静静盯着,一会儿又突然笑起来,就跟看到了什么东西似的。”
这画面实在是毛骨悚然。
试想,在黑暗寂静的午夜里,一个婴儿坐在摇篮,盯着某个角落咯咯笑,光是脑补一下,也够给人吓清醒了。
唐东鸣“嘶”了一声,像也是被自己的回忆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摇头牙疼般道:“反正连着这么几次之后,我就觉得那东西不对劲,不能再留在身边了。”
虽不能留在身边,可那毕竟是别人的东西,以后八成还是要还的,所以他也没法随便扔掉。
考虑再三后,唐东鸣把它送去了远离云崖山的大城市里,租了个银行保险柜存了起来。
远离那支毛笔后,唐宁果然就再没出现过什么异状,所以后来回钟灵时,唐东鸣干脆也就没再把它带上了。
这么一存就是二十多年。
每隔三五年,他会给那保险柜续租一次,但却再没有把它取出来过。
唐宁听他说着,心中不免疑云翻涌。
这么说来,她小时候其实就见过那支笔,虽然她对此毫无印象,但昨天脑子里突然冒出的画面,会不会其实只是……她潜意识里残留的记忆片段?
至于“中邪”一事,虽然无法证明一定是那支毛笔造成的,但既然毛笔一送走,她就“不药而愈”,听上去也确实像是有某种关联。
然而,对于那支毛笔,她至今掌握到的确切信息也就一个外形,其他的堪称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