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有了那段前往人间的经历后,这份整日一成不变、从前稍显无趣的静谧之中,似乎也多了几分清幽安宁的意味。
回到神殿之后,唐宁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主动提起过人间。
甚至每当神十一试探般提及时,她都只是淡淡应上一两句,很快便会将其略过,再未流露出先前那种心向往之的好奇之色。
这令神十一十分满意。
满意于自己当初的欲擒故纵、以退为进,也满意于自己挑出的那几处“冰山一角”。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先见之明,才能将那点向往的火星扑灭在刚刚燃起之时。
然而,这份满意却也没能持续太久。
因为他很快便发现,唐宁似乎有什么地方和从前不同了。
那种变化是悄然的、隐约的。
以至于神十一留意观察了很久,才终于发现了变化所在——
是的,唐宁的确不再对人间心驰神往了。
但她眼中曾经因期待而萌发的那些生机与光彩,却也随之黯淡了下去。
那种淡淡的、可有可无的态度,并不单单只是在涉及人间时出现,而是蔓延到了几乎所有的事物上。
就仿佛在她眼中,曾经无趣的依然无趣,曾经有趣的也变得无趣了起来,没有什么还值得她多看一眼,也没有什么还能使她展颜开怀。
这令神十一莫名感到了一丝焦躁。
他知道这变化定然与人间有着莫大关系,但却又懒于深思根源所在,于是便开始以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企图扭转这样的局面——
他开始往神殿带回各式各样的人间珍宝。
起初是金银玉器、珠宝环佩、琉璃翡翠、象牙翎羽。
琳琅满目的人间瑰宝,几乎布满了神殿的每一个角落,令原本的清冷之地都显得熠熠生辉了起来。
指尖轻佻抚过那些珍宝,他转头望向唐宁:“你看,人间有的,我都可以给你,人间没有的,我也一样能让你得到。”
然而,唐宁对此却兴味寥寥。
她看向那些瑰丽珍宝的目光,就和看到一块石头、一片白云并无区别,别说是展颜开怀,视线甚至连一个多余的停留也没有。
很显然,珍宝无法令她动容。
她的反应已说明了一切。
但这并没能令神十一改变想法,他只是不再纠缠于那些奇珍异宝,而是改为按照人间女子的喜好,开始带回一些精致华美之物。
锦衣玉袍、簪钗镯坠、梳篦镜奁,乃至胭脂水粉。
只可惜,这些同样未能获得唐宁的青睐。
每当神十一带回这些给她时,她都只是淡淡道谢、妥帖放好,但转头之后,却再未将它们取用把玩过哪怕一次半次。
其后,神十一又带回过不少种类。
大到屏风柜架,小到丝竹管弦,类别之繁杂,几乎快要将整个神殿都装点成人间模样。
可唐宁依旧未曾流露过任何别样的情绪,她总是那样平静,那样淡然,仿佛对所有东西都是那样一视同仁。
直到有一天。
神十一带回了一幅人间画作。
当那幅画卷展开的刹那,唐宁眼中清晰地闪过了一丝光彩,仿佛是在万千灰暗的尘埃里,倏然看见了一颗璀璨星辰。
“这是什么?”她问道。
她这明显不同于往常的反应,让神十一瞬间明白他终于戳中了靶心,恰逢其会的是,他这次带回的不仅是画作,还有齐全的笔墨纸砚。
于是顺理成章地,他悠然铺开画纸,取出各色颜料水墨,而后倾身握住她的手,带她在画纸上勾出了第一抹颜色。
“这是画笔,以笔着墨,就能在纸上绘出任何所思所想之物。”
于是,唐宁就顺着那一抹颜色,在画纸上继续勾勒了下去。
那是她第一次执笔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