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沉默地看着那火坑,看着上方因烈火炙烤而波动颤抖的空气。
透过那空气,原本清晰正常的人影逐渐变得扭曲、变形、模糊了起来。
噼啪火焰愈燃愈旺。
而她心底却像是刮进了凛冽的风,下起了寒凉的雨,将仅存的那簇火苗越吹越弱,越浇越小,最后轻轻一颤,彻底熄灭无踪。
良久,她终是收回目光,垂眸转身。
“回去吧。”
她不想再看了。
甚至也失去了再往别处的兴致。
神十一仿佛早已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而他的话音也在这一刻变得极尽温柔纵容:“好,我们回去。”
回程的路与来时并无多少不同。
唐宁一路沉默着一言未发,随神十一越过层叠山峦,穿过浓密山林,往北方前行。
直至再度抵达浮江边,神十一忽地转了个方向,带着她往上游行去。
唐宁稍稍回神,略感疑惑:“不过去么?”
她犹记得天虞山是在上游不假,但按来时的路来看,该是在对岸才是。
“无所谓,”神十一状似随意,“从这边走也是一样。”
他既然这么说,唐宁便也没再多问,顺从地跟随他继续前行了下去。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
就在这短短一段回程之路上,她竟然又目睹了另一个始料未及的画面。
那是一处平原荒野。
早在离得很远时,她就已经嗅到了淡淡的烧灼和血腥之气。
那气味与先前在山谷中嗅过的何其相仿,再加上那处隐约跳跃的火光,让她在尚未接近时就已心生不祥。
而等她终于亲自来到那方平原,她才发现自己天真得离谱。
眼前场景哪里是与那谷中相仿,它根本是比那谷中还惨烈百倍不止——
数以千万计的惨烈尸体,几乎遍布了整个荒原,燃烧殆尽的断旗与残箭,散落破碎的盾牌与铠甲,深如沟壑的蹄印与车辙,静默飘散的硝烟,鲜血浸染的大地,无一不在诉说着一场刚刚结束的血腥厮杀。
然而这一回,神十一却似乎半点都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他就仿佛真的只是不经意间从此地“路过”一般,连瞥都没往下瞥一眼,径直带着唐宁就准备从上空略过。
可唐宁却无法如他一样视而不见,从看到的第一眼起,她就根本无法挪开视线。
“等等,”她终究还是停了下来,“这里发生了什么?”
直到她开口,神十一这才收住了脚步。
像是终于被提醒般朝下方看了一眼,看完之后,却是一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模样。
“不奇怪,”他轻描淡写道,“这里是两国交界,厮杀随处可见。也许是为了土地,也许是为了食物,也许是为了别的什么。反正人类永远欲壑难填,相互残杀掠夺,是他们一贯偏爱的把戏。”
他轻飘飘的几句解释就给眼前的惨烈场景打上了“咎由自取”的标签。
与此同时,也像是给唐宁心底那本就已经熄灭的火焰上又泼了一盆冷水。
叫它再也无法余温尚存、死灰复燃。
眼见此刻的唐宁只是静静站着、望着,像是已然麻木一般,再未如前两次那样愕然冲动,神十一微不可察地露出了一抹如意之色,上前牵起她的手,道:“不看了,走吧。”
唐宁收起了眼中的疲惫与一缕缕茫然,轻轻点了点头,随他一起重新踏上了归途。
这一回,神十一终于没再带她绕任何弯路
直接越过浮江,顺山而上,在晨曦初露前,带她回到了天虞山巅。
*
神殿还是那座神殿,云海还是那片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