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是越来越看不明白这人了。
陈烨倒是丝毫不显意外,“臣正好来铸冶场处理杂事,与殿下实在有缘。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带殿下四处转转?”
不论真凑巧还是假凑巧,宁轩樾兀自笑得八风不动。
“何乐而不为。”
话虽如此说,他却并不等陈烨带领,自顾自地边走边赞叹,陈烨数次试图岔开话题,未果,更别提拖慢他脚步。
扬州铸冶场规模不小,从铜镜、铁锹等器物,到各色兵器,均有涉猎。
宁轩樾赞道:“此处兵器竟比京中禁军所配兵器都要好,本王这些年见所未见,今日也算是长了见识。”
陈烨眉心一跳,随即笑道,“也就是试验试验新工艺,做不得数的。兵戈渐止,足见陛下圣明,四海安定,是好事。”
宁轩樾弹指一敲长剑剑身,铮然发出金铁震颤之声,“兵戈不休,总归让人心中惴惴啊。”
铸冶场中一百夫长早看这花蝴蝶似的殿下不痛快,忿然插嘴。
“端王殿下这话说得也太天真了,万一哪天打起仗来,咱们军中无兵器,该怎么打?若我们这些小卒子都打死了,殿下又如何在王府里高枕无忧!”
“大胆!”陈烨断然喝道,“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吗!拖出去杖责——殿下?”
宁轩樾摆手打断,转向那百夫长和颜悦色道:“倒也不是全无道理,请问曾在何处从军啊?”
那百夫长硬邦邦道:“在下曾有幸随武威公出征雁门关,替朝廷扫清乱贼!”
“乱贼?”
宁轩樾眯起眼,慢慢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没等他再开口,陈烨厉声呵斥:“拖出去杖责三十,给我赶到矿场去!”
他随即转向宁轩樾,“殿下恕罪,这些老东西自以为上过战场便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成天喝酒吹牛,您莫见怪。”
宁轩樾目送那百夫长呜呜乱叫着被架走,淡淡呵了口气,“无妨。”
陈烨堆笑道:“这些小虫子,哪能明白庙堂中人的辛劳?战备、粮马、军械,哪样不要朝中殚精竭虑。”
他见宁轩樾脸色未见缓和,继续道:“说起来,几年前要不是殿下帮衬,我也领不到那桩输送军械的美差,多亏殿下鼎力相助。”
“好说。”
宁轩樾扯了扯嘴角,一副兴致全无的样子。
谢执却陡然一凛。
什么叫……输送军械的美差?
蒋中济密函中的控诉再次浮现眼前,他死死盯住虚与委蛇的宁、陈二人,去而复返的疑窦霎时占据全副心神。
宁璟珵,真是我又错信你了吗?